第11章 谜团(1 / 1)

叶弯弯脚底抹油溜得快,顾清宴也落得轻松,坐上软轿,很快到了案发现场。

清风客栈,地字号。

过了一夜,仇飞的尸体早已僵硬。

因京兆府的仵作回乡奔丧未归,昨日是由一名老捕快代为验尸。银光再次上前查探,死者胸口果真有个骇人的大洞,是斧子类的钝器所致,除此之外,身上再无明显伤痕,与验尸录记载并无差异。

情势明显对叶弯弯很不利,京兆尹暗自捏汗,不知顾寺卿要如何替她作保。

顾清宴拿着那把与叶弯弯斧子极其相似的凶器,看向跪地的工匠,“这东西,可是你的?”

“回官老爷的话,是草民新买的斧。昨晚草民赶着回家,落在了客栈,就是过道进来的第一间屋里。”

难怪那丫头,糊里糊涂卷进了杀人案。顾清宴微微挑眉,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工匠瞟了顾清宴两眼,接连叩头,壮着胆子道,“官老爷,他们都说叶丫头杀了人,草民是不信的,小丫头心眼不坏,还请官老爷给她做个主。”

都说傻人有傻福,那丫头来帝都时日尚短,倒结了不少善缘。

“是非曲直,本官自会查清,老翁请起。”

顾清宴示意银光扶起工匠,转而让衙役将客栈所有人都带过来。

“小的是后厨采购,这几日忙着食材库换地方,很早就睡下了......”

“小的是客栈厨子,昨晚在厨房喝了点酒,醉过去了,后来被大家伙吵醒.......”

“小的是仇爷的随从,昨晚跟哥几个玩了会骰子,困了就去睡了......”

顾清宴问的都是粗壮有力的男子,陆陆续续十来人答了话,最后终于锁定一人。

“死者身上的伤,根本不是叶氏所为,而是你。”

被指到的厨子面色慌张,“啪”地跪地道,“官老爷,官老爷明鉴,小的不过一个厨子,怎敢做出杀人之事?”

“案发当日,仇学子曾怒骂你做的饭菜如猪食,从践踏厨艺,到侮辱人格,足足嘲讽了一柱香。你怀恨在心,如何不敢酒后杀人?”

厨子瞳孔一缩,辩解道,“小的的确曾被仇公子责骂,但做咱们这行的,糟心事不少,最多喝个酒解闷,动手杀人,是万万不敢的。官老爷断案,也总该讲个证据。”

“哦?你要证据?”

顾清宴收回紧盯的视线,笑了笑,指尖轻轻叩击着椅子扶手,语速不疾不徐,却仿佛每个字都能戳到人心尖上。

“掌柜后半夜听到了动静,他以为是有人去凑热闹,可据调查,最先到场的一批人里并没有住后厨这一块的。而且叶氏在到案发现场之前,也听到过脚步声,两者时间相差不大,会不会太巧了?但如果同属一人,那就说得通了,是有人从地字号通往了后厨方向。刚才那十几人里,有动机,有体力,符合时间线的人只有你。怎么,可需要本官派人去后厨搜查一番?”

厨子想起柜底仓促藏起的血衣,颓废伏地,呜咽出声,“小的没想杀他,小的酒喝多了,想同他讲讲理,担心他身边有随从,才拿了斧子壮胆......”

众人不可置信,没承想这桩杀人案,竟是因责骂事件引起。

那厨子自顾自回忆道,“我真没想杀他,当时撞开门,他趴在桌上也不回话,我顺手推了一把他就倒地上了,喝昏头了我......”

海仇帮众人哪还听得下去,纷纷急了眼,上前就想抓住厨子衣领开揍。

顾清宴命人拦下,问那厨子,“你是说,去的时候死者是趴在桌上的?”

“对,屋里有酒味,他可能喝多了。”

“只是喝了酒,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清宴疑心渐生。

******

因死者伤口过于可怖,完全能够一击致命,很容易让人忽略其他。银光接到顾清宴的指令,上前探查。

银针发黑,壶里的酒有剧毒!

厨子急急道,“仇公子没有再点客栈的饭菜,毒不是我下的!”

众人咋舌。

难道仇飞被砍之前,已经被人毒杀了?

海仇帮把目光移向了石生,这桌饭菜,包括酒,可都是他带来的。

石生惊慌失措道,“我...我没有杀人!”

仇七却越想越觉得他可疑,恨恨道,“昨天中午我家爷摇骰子落败,你趁机狮子大张口,跟我家爷闹得不快,晚上还来找他饮酒,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

瞧着众人不善的目光,石生顿时也顾不得许多,咬咬牙道,“是,我是看中了他的一件宝贝,下药偷了来。但我下的是蒙汗药,不是毒药!”

仇七大怒,冲上去就揍,被石家家丁拦下,两拨人打作一团。

“放肆——!”

顾清宴厉声呵斥,众衙役急急涌上前将人分开。

顾清宴道,“石生,你说自己下的是蒙汗药,可有证据?”

“有,有,”石生急急道,“蒙汗药的纸包,回去后我扔床脚下了……”

顾清宴吩咐两衙役前往石生房中搜查,这时银光走了过来,回禀道,“主子,石生饮的酒水没有异样,但酒壶和死者的杯中,都含有灭虫粉。”

不是砒霜,断肠草一类的杀人必备,而是专门对付虫蚁的猛药!

灭虫粉与美酒天壤之别,若不是被人强灌,或者味觉失灵,仇飞总不会傻到喝下去吧?

众人越发怀疑,这石生定是先用酒灌醉了仇飞,趁其喝多在酒壶中下毒,强行让人饮下,完成了这场毒杀。

纵使石生房中当真找到蒙汗药,也未必不是他为了让仇飞喝下灭虫粉使的手段,更不足以摆脱他杀人的嫌疑。

这一点,石生自己亦是意识到了。

石生不可置信,“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怎么可能,壶里怎么可能会有毒药……”

顾清宴此时却问起另一个问题,“石生,你说下药是为了偷宝,你拿走的,又是什么稀罕物?”

石生一愣,倒没想过这事会被再次提起。不过眼下,他的处境已不容他多想,略有犹疑,石生最终还是从怀里掏了出来。

解开层层锦缎,却是一枚印章。

上好的琉璃色,底部刻了天道酬勤四字,不过是枚用料讲究的寻常私印,看不出什么来。

顾清宴看向临窗长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的首饰盒,“只有这个?这间房里,丢失的宝贝可不少。”

“那都不过是些寻常珠宝……”

“这么说,你是见过这些珠宝了?”

二人平日便有赌博的往来,眼红夺宝,便有了足够的杀人动机。

石生明了顾清宴话中的意思,急急辩解道,“那些不是我偷的,仇飞自己放在屋里的,好多都开着盖,我找他喝酒,进来就看到了。对了……是莫胡为,肯定是他。”

顾清宴追问,“你说什么?”

石生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回忆道,“昨晚我找仇飞饮酒,当时他面色不大好看,听说莫学子摔门离去不久。莫学子家境贫寒,还有偷盗前科,他到过仇飞房里自然也见过财宝,贪财好利加之两人交恶,所以他便找机会痛下杀手,毒死了仇飞。”

如果莫胡为是凶手,他完全没必要替叶弯弯辩护。

仅凭这一点,顾清宴并不相信石生情急下的胡乱攀咬。

只是州试头名有偷盗前科,倒是闻所未闻.......

“莫学子,石生所言,你可有辩解?”

“还请寺卿大人容禀。在下囊中羞涩,从未遮掩,昨日也的确去过仇公子的房间,夏虫不可语冰,中途离席。但偷盗一事实属诬蔑,更没有所谓的盗窃前科。在下实在不知,石学子何出此言?”

石生从人群里拽出一人,却是周游,当着众人的面问道,“前几日,你来找过我,说莫学子出手大方,用的是偷来的银钱,是也不是?”

周游身材瘦小,被当成小鸡拎出来,气恼石生的粗鲁又不敢反抗,闷声道,“是...是有这回事,当时叶氏住店的房钱,就是莫学子出的,好大一锭银子,这事掌柜最清楚不过。所以得知石学子银钱丢失,区区怀疑过莫学子是内贼。”

生活窘迫的赶考学子,突然有了大笔来历不明的钱财,确实可疑。

众人指指点点,莫胡为也不慌乱,只称银锭是叶弯弯所赠。

石生嗤笑道,“眼下叶氏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莫学子三言两语,倒把事情推了个干净。”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显得格外嘈杂。只见叶弯弯拽着一小毛孩的耳朵,窜了进来。

叶弯弯松开手,卸下肩上的大包袱,叉腰道,“你跑呀,你再跑一个试试?”

周围都是衙役,客栈被捕快围得密不透风。唯一出口,是临水的窗户。小孩看见有尸体横在那里,连连摇头,埋着脑袋瑟瑟发抖。

叶弯弯瞧着,十分解气。

只是……

这屋里,气氛似乎不大对呀。

石生也没想到叶弯弯回来得这般巧,说到就到,愣了愣,才想起问话,“叶姑娘,你可曾给过莫学子什么东西?”

“有啊。”

“给了什么,何时何地给的?”

叶弯弯想了想,掰着手指道,“很多啊,昨天给了捕鼠夹,前天送了个小板凳,大前天……”

石生听得脑仁儿疼,照她这个数法,到正题得猴年马月去了。

“叶姑娘,叶姑娘,我是问钱财方面……”

“哦,银子啊…给过呀,进城那天,给了六十两,怎么,有问题吗?”

叶弯弯回答十分干脆,堵得石生哑口无言。不过他一想到事关摆脱杀人嫌疑,还是忍不住刨根问底,“叶姑娘衣着朴实,随手就能拿出六十两,未免太不可信了。这银钱,当真是姑娘你的?”

衣着朴实,都算是夸叶弯弯了,她一身打扮,跟有钱实在是不沾边。石生此言,是怀疑她帮莫胡为打掩护,隐瞒事实。

叶弯弯却没想这么多,摇头道,“这六十两还真不是我的……”

石生大喜过望,“那是?”

叶弯弯看向顾清宴,“是我在龙王……”

“咳咳咳。”

顾清宴握拳抵着鼻头,咳个不停,盖住了叶弯弯后面的话。在叶弯弯关心地跑过来时,故意岔开话题道,“这小贼,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还没交代我银子藏哪了,先让人看着吧。”

顾清宴点头,还来不及提醒她,石生便跟过来问道,“顾大人,您没事吧?”

“无碍。”

“那学子冒昧打扰,问一下叶姑娘。刚刚你是说,银子从哪里来的?”

“我说银子是打……”

“咳咳咳。”

“顾大人,您当真没事?”

“今天河边的风,有点大。”

众人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不得不感叹,矝贵子弟的身骨就是格外娇弱了些。

顾清宴忽而又对叶弯弯道,“这么久才回来,吃了饭没?”

“哎呀,我给忘了。”

被顾延之这么一提,叶弯弯觉得肚子真的不是一般的饿,居然都闻到了香酥饼的味道。

叶弯弯嗅着香气,脑袋跟着转向了门口。

只见银光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纸袋,浓浓的油香气从袋口飘出。

众人目光也纷纷被吸引了过去,鼻头耸动,口齿生津,毕竟在座的,都还空着肚子。

“给我的?”

叶弯弯见了吃食,肚子率先投降,两眼巴巴盯着,旁的事早就抛诸脑后。

在众人垂涎欲滴的艳羡中,叶弯弯接过纸袋,同步咽了咽口水,一、二、三、四、五……有五张饼诶。

银光稍一点头,她立马不客气地咬了上去,含糊道,“香酥饼,热乎乎的香酥饼,好好吃,银光你真好...”

京兆府待了半夜,到现在她都没吃过东西,肚里早已空空。

银光哪敢抢功,老实答话道,“这是主子买的,一直让后厨热着,等叶姑娘回来吃。”

咦,真的咩?

叶弯弯瞧过来,两颊鼓鼓的,咂巴着嘴,像番国曾进贡的一种喜欢在嘴里藏食物的囊鼠,很是讨喜。

顾清宴勾出一抹笑意,“慢点吃,不着急。”

叶弯弯点头,美滋滋地吃着香酥饼。石生好不容易发现可疑的地方,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证明是莫胡为贪财好利杀了仇飞。

“叶姑娘……”

顾清宴打断他的话,“六十两银子,是本官送给叶弯弯的。”

叶弯弯听着这话不乐意了,奈何嘴里还吃着东西,只得眼神抗议。

――顾延之,哪里是你送的,明明是我打劫的,这是我的劳动成果!

――还想不想吃香酥饼了?

――想。

――那就乖乖听着,不许多话。

――哦。

一场眼神交锋,以叶弯弯拜倒在食物的诱惑之下告终。

见石生半信半疑,顾清宴道,“掌柜与莫学子手上应该各有一锭,银子上面都有叶弯弯咬的两排牙印,拿出一看便知。”

三十两的银锭,毕竟不是小数,掌柜与莫胡为自是没有动用。各自回房取了来,银锭上的牙印果真是一般无二,十分好辨认。

顾清宴瞧着,都能想起龙王庙叶弯弯咬银子辨真假的嘚瑟。

叶弯弯凑过来,低声对顾清宴道,“我知道你为啥不承认是我打劫你的银子了?”

“哦?”

叶弯弯看了一圈京兆尹和衙役,“你是老大,在小弟面前也是要形象的,这个我懂。”

“你真懂了?”

“嗯嗯。”

“那以后,这事不准再提了。”

“看在你请我吃香酥饼的份上,我保证不说出去。”

顾清宴笑了笑,傻丫头,灵州良田案风波未平,知道他回京途中有高手暗中相助的人不少,想找她出来杀之泄愤的余党可不在少数。

几张香酥饼,换来自身性命无虞,这丫头可做了笔占尽便宜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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