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倒是越来越爱追忆往昔峥嵘岁月了,可惜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是和平年代,谁每天有事没事打打杀杀?”左晨曦一句话呛得老爷子半天说不出话,左晨辉赞同的偷偷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哪知道左晨曦毫不领情的摘了眼镜,翘起二郎腿,后背往沙发里一靠,继续说:“您这宝贝孙子一定是遗传了您好战的基因,否则上学那会儿怎么正经事不干,拉着夏家小子和杨家小子跟街头混混似的成天打架斗殴呢?您老面子大,咱们不敢惊动,我们公司那位陈律师也是倒霉,聘来本是处理公司法务问题的,结果倒好,隔三差五往局子里跑,为的就是把这小东西给弄出来。好在人家脾性好,这么大材小用着也没拍手说不干了。”
左晨辉这回总算明白了,他姐这哪里是在帮他,分明就是用语言攻击拉高老爷子的愤怒值,然后满腔怒火无处释放的老爷子就把气全撒到他身上。
不愧是毒物左晨曦啊,这招真是阴险毒辣!
左晨辉站在沙发前背着手低着头听了老爷子近半个小时的教诲,终于有人按响了门铃。
本以为是一向宠他的伯母来救场了,谁知跟着吴妈进来的却是穿了件得体的黑色羊绒大衣配了双棕色牛皮长筒靴的陆清浅。
自上次局子门口不欢而散已过去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陆清浅没有再给左晨辉打电话邀请他去局子里消磨美好的夜晚,而左晨辉上次被伯父给训了一顿,对陆清浅潜意识里也有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此时陆清浅齐腰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耳边那个暗红色的皮制发卡倒是很映衬这节日气氛。
她站在门口眯着一双好看的笑眼冲屋里的人们笑着,皮肤白得似乎能发光。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的伙食不太符合她这位外籍友人的口味,她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清瘦了一圈,下颌尖得能当武器戳死人。
左晨辉看着陆清浅把提来的礼物交给吴妈,走到沙发前恭敬的向老爷子问好:“左爷爷您好,我是陆清浅,很高兴见到您。”
刚教训完左晨辉还板着一张脸的老爷子一见到陆清浅,面部线条立刻柔和起来,他面带笑意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问左晨曦这是哪家的丫头。
“是夏家的外孙女,她妈妈是夏真阿姨。上次夏奶奶生日她本也在,您和奶奶当时去了国外旅游,没见着。”左晨曦一边向老爷子解释,一边热情的把陆清浅拉到老爷子身边坐下。
“现在见也是一样的。倒是个漂亮姑娘,眉眼像极了你母亲。说起来我和你外公可算得上是莫逆之交,我当师长那会儿他一直是政委。老家伙每天给我上思想政治课,把我藏的那几坛子好酒当着全师兄弟的面砸了个精光,非说老子上战场前喝酒是无组织无纪律。他们这些文化人啊,就是喜欢咬文嚼字。
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还是个只会背《三字经》的半文盲,后来他天天敦促我学习文化知识,别提有多烦了。你待会儿随我去书房看看我写的春联,看看我的字有没有学到你外公的神韵。”
“行啦,爷爷,小陆从小在国外长大,也不懂您那些横平竖直的套路。”
左晨曦笑着将手里的茶递给老爷子,老爷子接过来,用茶盖子撇了撇茶叶末,轻轻品了一口,有些怅然的说:“只可惜夏政委走的早,否则也能看到自己外孙女出落的这般水灵了。”
老爷子夸得陆清浅面上一阵微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左晨辉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她外公要是知道她有事儿没事儿逛局子这档子事,一准从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不过陆清浅出落的水灵这件事上,左晨辉倒还是百分之百认同的。不知道是不是冬天日头短,这一月未见,陆清浅似乎比夏天时又白了不少,走哪儿都自带美颜效果。
老爷子见着陆清浅甚是喜爱,不自觉就把教育他那混蛋孙子事情暂时搁下了。
左晨辉揣了两个橘子轻手轻脚绕过沙发想逃到厨房去陪吴妈烧菜,谁知行径早就暴露在左晨曦面前,她弯了弯唇,对老爷子说:“爷爷,我看这小陆到比晨辉招您喜欢的多,不过也是,听说小陆期末考试拿了全A,而您可爱的孙子却没一门功课及格。”
左晨曦在自己弟弟如刀的眼神里淡定的拿出早准备好的成绩单,微笑着在左晨辉面前晃了晃,递给了老爷子。
左晨辉咬着牙,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姐姐那张只会火上浇油的贱嘴。
老爷子煞有介事的戴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对着成绩单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
左晨辉本以为要继续挨训,哪知老爷子瞄了立在沙发前低眉顺目的他一眼,目光转回到左晨曦身上。
“前几年你说为了照顾弟弟不想结婚,现在倒好,婚没结成,弟弟也被你教成这种鬼样子。上次你伯母给介绍的那个大学教授,虽然工资不高,人也乏味无趣了一些,但好歹是个文化人。女人一过三十岁就不好嫁了,你今年都三十四了,走出去别人问起你家孙女对象找的怎么样了,我和你奶奶都无言以对……”
“好了,爷爷!”左晨曦忙伸手喊停,“您别**的心了,我明年就带个孙女婿回来给您敬茶成不成?”
左晨辉看着他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窘迫样子,把头偏到一边,抖着肩膀一阵捂嘴狂笑。
他的目光不经意和坐在老爷子边上的陆清浅撞了个正着,那小丫头正睁着迷蒙的眼睛一脸茫然的瞧着他,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
吴妈适时为陆清浅端上燕窝糖水,她礼貌的用双手接过来,对吴妈笑得山花烂漫。
陆清浅双腿并拢,腰杆挺的笔直,拿白瓷勺的手小拇指翘成一个好看但不张扬的弧度,那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燕窝的样子和城里那些大家闺秀看上去并无二样。
这让左晨辉开始怀疑,那个跟做贼似的趴在别人车上听墙角,站在油腻的窄巷啃生煎包,犯了事被关在局子讯问室里的陆清浅和眼前这位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