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Q的经纪人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人,模样一看便知是个厉害人物,刚开始态度强硬得很,好像她家艺人受了天大委屈,差点命丧黄泉似的,直嚷嚷着要讨个说法,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说白了,这些娱乐圈的人还不是依附着官商两界才好混,这个MR.Q的亲爹又是这地界的副市长,他们怕是觉得陆清浅这回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越发一副不依不饶要严办肇事者的样子。
谈判时,左晨辉只管翘着腿在一旁抽着烟,左氏聘请的律师顾问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句两句就把利害关系给挑明了,在双方恨不得撸起袖子拍案而起打一架时又顺理成章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全部谈妥折腾完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张律师和MR.Q的经济公司谈好了赔偿问题,对方答应不起诉,不追究,往后不在任何场合提及此事。
送走律师前,左晨辉再三叮嘱他不要让包括他老姐在内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以免人多口杂惹出是非。
派出所所长熬红了一双眼睛,满脸困顿的掩着嘴偷偷打了个呵欠。
他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看向左晨辉,这位向来一脸春风和煦的少爷此时黑着一张俊脸,那犀利的眼神直让人觉得心悸。
都说S城三少里杨少阴狠,夏少冷酷,左少和煦,现在看来再和煦的人生起气来也能把人吓个半死。
所长斟酌了半天才放下杯子恭敬的对左晨辉说了句“左少,我让陆小姐在楼下等您。”就出了会议室。
左晨辉翘着脚坐在会议桌顶头的靠背椅里,指腹摩挲着手里的白金打火机,也没管时间合不合适就给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小儿子去了电话,希望他能从媒体那边把这事给压下来。
那头的人可能睡的正香,刚接电话时估计还有点懵,后来听出来是左晨辉的声音,立马精神起来。
“左哥你就放心吧,我待会儿就跟我爸说去。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网络渠道那边有些麻烦。”
会议室里的日光灯在一片寂静中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墙角的饮水机的指示灯从红跳到绿,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插满了不同品牌不同价位香烟的烟头。
左晨辉“啪”的一声打着了火,对电话那头说:“磨叽什么,这件事帮我办好了,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哈哈大笑起来:“帮左哥办事儿我哪能想着好处啊,您平时可没少帮衬兄弟几个。放心吧左哥,明天让我爸跟各大网络论坛那边都打好招呼,让他们把好关,看见跟这事儿沾边的贴子就秒删,绝对不会让这事流传一星半点出去。”
左晨辉心里有气,挂了电话后故意凉了陆清浅一个多小时,过了五点钟才慢悠悠的从楼上下去。
陆清浅那边手续早办好了,正低着头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刚才倒在一旁的垃圾桶已不知被谁扶了起来,刚才左晨辉踢过的地方深深凹陷了进去。
左晨辉揉了揉眉心,走到陆清浅跟前哑着嗓子说:“还坐着干嘛,走吧。”
外面雨已经停了,路面湿漉漉的,街边的积水在低洼处汇集,流向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下水道。
路两旁的梧桐树早掉光了叶子,树干光秃秃的戳在寒风里。路灯光线暗淡,像是一个翻山越岭而来精疲力竭的旅人。
清晨冰凉的风吹得左晨辉一阵头疼,他走到街边拦出租,陆清浅一言不发的一路跟在他后头,咬着下唇忍住眼泪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心里直发毛。
这还没怎么样就哭成这样,要真蹲了号子还不得把万里长城给哭倒了?
这间局子所在的街道背离主干道,天又还没完全亮,偶尔路过的私家车都像掉了魂似的开着大灯跑的飞快。
沉默的等了十几分钟还没看见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左晨辉的耐性已经被磨光,烦躁冲破了天灵盖,啸叫着喷涌着直往外冒。
他突然转过身去,吓得身后低头踢石子的陆清浅浑身一哆嗦。
“陆清浅,你一漂亮姑娘,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做这些离经叛道的事?就算你们美利坚再怎么开化,也不至于开化到允许杀人放火、烧杀抢掠的吧?你他妈是不是从原始社会穿越来的?知不知道法律两个字怎么写啊?
你表哥不在国内,作为他的朋友,我从道义上是要管你,但你也不能这么隔三差五的给我添堵不是?谁他妈闲着没事干每个礼拜等着给你擦屁股啊?
还有你外婆,七十好几的人了,她知道你不好好学习成天干这些事还不得被你活生生气死?我说你是不是双重人格啊?人前装得跟名媛淑女似的,人后就是一欠教养的小太妹。你表哥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夏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样的?你要再这样下去,我把你做的好事通通告诉你舅妈去,让她派人敦促你卷铺盖滚回美国去!”
左晨辉霹雳啪啦的吼出这些话后,累得直喘粗气,那些白气在嘴边绕了绕,消失在了冰凉的空气里。
左晨辉这人对待女人一向温柔,半个狠字都不曾说过,这次大概是气极了说话才失了分寸。
陆清浅一直低着头,隔了几秒才用带着浓烈鼻音的声音小声说:“对不起,小左哥哥,以后再不麻烦你了。”
她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抹,不知道是不是在擦眼泪。
左晨辉比她高一个头,垂下眼刚好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漩,他瞧着她柔顺的头发,忽然有些后悔。
就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土匪,毕竟是小他好几岁的姑娘家,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确实有些重了。
左晨辉张了张口,刚准备说些什么,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司机偏头用方言问了句“诶,你们走不走?”。
左晨辉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陆清浅对他说了句“小左哥哥再见”就飞快的打开门上了车。
等左晨辉缓过神来的时候,那辆车已经一溜烟消失在了街角,他烦闷的踢了一旁的电线杆子一脚,痛得差点叫出来。
真是狗拿耗子,还白白惹了一身骚,活该!
左晨辉一个人沿着马路涯子往主干道走,倒也奇了,除了刚才那辆黄色出租,走了这么一路竟然他妈的一辆车都没看见。
左晨辉拿出手机给光头打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是刚散场还没睡,意兴阑珊的对电话这头说:“我说左大少,您也太积极了点吧,六点不到就准备组今天晚上的局了?”
左晨辉哼了一声,只怕今晚的平安夜要成他的“憋闷夜”了,于是站在空无一人的清晨街道冲电话那头吼:“你他妈啰嗦什么,现在在哪儿,快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