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青发现
玄霄从剑上跃下,理了理御剑时被风吹乱的鬓发,收起半空中的长剑,抓紧手里的纸包,匆匆往醉花荫的方向赶。
一路走过落英缤纷的醉花荫,撩开缀着粉色花朵的垂条枝蔓,露出被掩盖在花叶枝条后的入口,清风涧特有的水汽迎面扑来。
他脚步停了停,缓和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心跳和雀跃的心绪,方才移步踏入清风涧。
经过接连几日的来访,对清风涧的环境地形他早已烂熟于心。大步踏过悬于湖面之上的栈桥,沿着左侧的木梯拾级而下,便一眼看到了那个沉静的坐在湖水之中凝神打坐的身影。
绝美倾城的少女静坐于碧水之中,白色的衣摆在湖面上漂浮四散开来,宛若水中盈盈绽放的白莲,遗世独立,清冷高洁,不染世间半点浮沉。
静静凝视着湖水之中清丽绝伦的身影,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心情从心间传遍四肢百骸,令玄霄不由放松了心神,嘴角微微上扬。
那湖中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看见他,神情也无甚惊讶,但目光触及他手上的纸包时,如水夜色般的双眸立刻一亮。
夙琅正放出自己全部心神,静心冥想沟通四周的草木生灵,吸收自然的灵气与生气,凝神间鼻尖却蓦地闻到一丝清甜的味道,睁开眼,果真看见湖边小亭里玄霄手中的纸包。
她从湖水中一跃而起,在湖面上带起一片水花,飞身落到玄霄面前,向玄霄伸出手,眼睛直直的盯着玄霄……手里的纸包。
玄霄无声叹息,眼前人伸手的动作在他眼中却是无比眼熟,这几天他来往于清风涧,若是身上带着糕点,师姐便会做出这个无声讨要的动作,若是没有,师姐也无甚反应,但眼里却会流露出一丝失落与沮丧,令他心中自责无比,恨不得倾尽所有,只为抹去她眉间的那抹落寞。
但此时看着她对自己手中的糕点露出那般渴望欢悦的神色,玄霄心头却不禁有些酸涩,突生起将手里的纸包用力扔入湖里的念头。她这般欢喜愉悦,仅为我手里的糕点,却是视我如无物吗?
“师弟?”夙琅疑惑的看着玄霄丝毫没有要把东西给她的样子,眉头微蹙。这些时日师弟几乎日日来清风涧送糕点,今日这般迟迟不予她却是为何?难道师弟想吃独食?想一个人独吞这些糕点?还是在她面前?
心中念头急转,眼里也泛起一丝怒意与委屈,师弟委实过分!前几日一直主动将甜点送予她,今日却竟要在她面前享受甜食却不愿与她分享!
玄霄顿时有些心慌,眼前少女眼里的怒意与委屈一瞬间令他心中所有的踌躇与不愿烟消云散,不愿见她失望落寂,更唯恐她对自己愤怒生厌,匆忙解释道:“师姐莫要误会,玄霄只是一时恍神,这些糕点却是玄霄要予以师姐的。”
夙琅仔细辨别他的表情,确认他并非想一个人吃独食后,眉间浮上一抹愉悦,继续向玄霄伸出手。
玄霄瞥了一眼她沾湿衣物后曲线毕露的身体,脸热的偏过头去,口中有些生硬的道:“师姐莫急,待师姐前去换下身上的湿衣后,玄霄必将糕点交予师姐。”经过几日的相处,他早已知晓天资卓绝令琼华上下交口称赞的夙琅,于世事礼法上却是无比懵懂单纯,这有始于夙瑶玄震等人的过度溺宠、掌门长老们的疏忽及放任、还有众弟子们的一度崇敬仰慕。若是以往,他最是不喜那些视礼法规度于无物的轻浮之人,但面对夙琅,他却极是赞同夙瑶等人的做法,不忍令那些规矩礼法拘了夙琅的心性。夙琅合该是超脱俗世,无拘无束的,凡尘的诸多纷扰,还是莫要让她沾染。
但即使夙琅于礼法上诸多不解,他也是不能唐突于她,如那等下作小人般趁人之危行窥伺鬼祟之举。
见到玄霄眼里的坚持,夙琅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点头,眼带不舍的看了他手里的纸包一眼,转身疾步进小屋换衣服去了。
玄霄神色柔和,手指摩挲手里的纸包,眼里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站在小亭里静静等待她出来。
“我说师兄这些时日一直早出晚归往来于醉花荫,师弟还道是醉花荫的美景令师兄流连忘返,却原来并非如此,而是清风涧里有美人待师兄相会啊!”
一句轻佻随意的调侃蓦地传进耳里,玄霄脸色一沉,抬眼看去,却是云天青脸上挂着懒散而不正经的笑容,从栈桥上缓缓而来,嘴里还在调侃的继续道:“难怪师兄这些时日竟丝毫不愿搭理师弟我,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师弟虽比不得美人清丽娇美,但师兄你这般薄情,却是令师弟我情何以堪啊?”
玄霄眉头皱的死紧,脸色冷得仿佛罩上一层冰霜,没有理会云天青恶作剧的调侃,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冷厉的逼视云天青,“你来了多久?”枉他以往自傲于自己的敏锐感知,现下竟是不知云天青何时到此,若他方来也就罢了,但若他已至清风涧有些时刻,岂非早已看到夙琅方才出水后的情景?一念及此,玄霄怒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拔剑将眼前的人斩于剑下!
见玄霄将手里的纸包拢入怀中,右手已经握在剑柄上,眸中满是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怒火。被有如实质的杀气紧紧锁住,云天青脸色发白,这才感觉到这个平时冷言冷语的师兄确确实实的怒意,不敢再调笑,赶忙开口解释:“我是跟着师兄一起来的。”见玄霄欲要把剑,他心中一惊,一口气道:“不过我刚才离得远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看到你们的人影而已,连夙琅师姐的脸都没看清。”
他说的是实话,为了避免玄霄师兄发现他的跟踪,他一直和师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到达清风涧后也躲得远远的以防师兄发现,于是一开始只看到一抹白影从水里飞出,后来又进了屋。看那纤小的身形才猜测是个女子,而根据这些时日里听到的众弟子们的谈论,清风涧中的女子只能是备受众弟子推崇的夙琅师姐了。
玄霄师兄这些天里时常不见人影,偶尔看到他形色匆匆的御剑往山下而去或前往醉花荫,晚间归来,询问他得到的也是冷眼一枚,他好奇心顿起。今日看到他再次匆匆前往醉花荫,也是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跟了来,却万万未料到师兄竟是来清风涧见一个女子,还是深受掌门长老们喜爱的夙琅师姐。虽是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平日冷面冷言的师兄接连几天主动来见一女子并和她相处时久,这也足够令他惊诧了。于是便忍不住出声调侃,想看看这个平日里总是扳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的师兄被他撞破这件事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却未料师兄的反应竟会这么大,竟是动了真怒了。
玄霄冷冷的上下扫视云天青,确认他说的是否是真话,直看得云天青脸上冷汗直冒后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道:“这次的事便就此作罢,若是再让我发现你竟敢跟踪我,或者擅自前来清风涧……”
“不敢不敢,师兄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未等玄霄说出会有什么后果,云天青便已经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表情似是如释重负,内心却在暗自腹诽他的区别对待,掌门虽有令琼华弟子无事不得擅入清风涧,但既然师兄视这条禁令如无物,日日往来清风涧,却为何他就不能来?
“既如此,你可以走了。”
一听这话,云天青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唉,师兄,我入琼华已有些时日却还未见过夙琅师姐,听闻夙琅师姐在此清修,我今日正好来了清风涧,若是就这样过门而不入,岂不是不知礼数?干脆就让我见见夙琅师姐,和她打声招呼,尽尽师弟应有的礼节吧!”他现在心中好奇的跟有只猫在抓挠一眼,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个能令玄霄这个冷面师兄日日流连于清风涧的夙琅师姐是何方神圣,师兄却开口要赶他走,有这么容易吗?今日若是没见到夙琅师姐,他就赖在清风涧不走了!师兄总不好为了这个向他动手吧?而且有掌门的禁令在前,师兄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导致以后不能来清风涧看望夙琅师姐吧?
玄霄如何能不知云天青的心思,见他摆明了一副“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刚要开口,便听到一声疑惑的呼唤:“师弟?”
他转头看去,正看到夙琅缓缓从木屋中走出来,她身上已经换上一件白色裙摆绣着浅粉色莲花的衣裙,及膝的黑发用一条碧色绸带随意的扎在身后,清丽绝伦宛若湖水之中亭亭而立的白莲。
经过这些时日的了解,他已经知道她不懂得自己梳发盘髻,往日都是有夙瑶帮忙,但夙瑶却不能日日前来清风涧探她,因此在夙瑶不在的情况下只能简单的用发带将头发全都扎起来。
他很想提出由自己为她梳髻,但这样的自请未免太过唐突,特别是旁边还有一个云天青的情况下。
玄霄瞥了一眼身旁笑眯眯的看着夙琅的云天青,越发觉得这个师弟无比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