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
而他,已然喝的醉生梦死,或者说,他自从得到孽云身死的消息之后,就没有醒过。
……小院,院外小桥流水潺潺,家家户户黛青色的房屋檐角上,过年时挂上的大红灯笼全被白色的、绘着大朵大朵风离花的灯笼代替,仿佛丧事。
地藏来看他时说过,他来这处镇子,只觉得这个小镇上似乎和时节脱了节,直到地藏来到他居住的院落,这种感觉也没有消失,反而更浓了些。
不遇并未亲身至此,这十年间到人间常驻的只是他的一道虚影,可是到了他们这个层面上来说,一道虚影和亲身而至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是,只是祭奠。”不遇从书中抬头,望着地藏,答得颇为认真。
难得的,听不遇的回答,这号称佛座下最杰出弟子的地藏佛脸上竟露出几分刻薄来。
“不遇,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
“对的,你要记得你没有资格。”地藏也是很认真的和他对视。
世人都只知是春来冰融,睡在冰下的龙苏醒抬头,可是,又有谁知,所谓龙抬头指的只是万年前的某个二月二,压在寂非龙族之上的宁渊凤族族灭,龙族彻底掌权。讽刺的是,二月二君祭,祭的正是被龙族杀死的天地荒古劫后诞生的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凤凰――宁渊的凤皇宁渊素拟。而更讽刺的是君祭日祭奠宁渊素拟的规矩由天界龙族第一任天君――寂非倾天制定,宁渊素拟也正是由天君寂非倾天杀死。
千万年已过,因此也再很少有人知晓,不遇在叫不遇前,君名倾天,而被他杀死的那只凤凰名叫宁渊素拟,是地藏和倾天最小的师妹,也是寂非倾天青梅竹马,自小交换了庚贴的未过门的妻子。
风过时,风离花飒飒,抖落寂静。不遇淡笑,地藏望着他,眸中一片冷然。
孽云神归,已经百年,这百年,不仅孽云未曾入过他的梦,就连师弟地藏王也从来没有去魔界看过他,倒是他,每年的君祭日,都会来此处祭拜孽云。
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孽云死去,因为,他醒过来时,孽云已经被埋入了宁渊一族的埋骨之地,可是,凤皇兰亭说,孽云死前,曾留有遗言,说,让他活着。
冥君寂非洛城来时,自家小叔叔寂非东倾已经剥去了自己的神骨与神格,褪去魔息,手里拎着一坛子酒,脚步踉踉跄跄的向魍魉渊外走去。
冥君寂非洛城看着无比潦倒的这人,心中莫名的有些心酸,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小叔叔,其实老师并没有死去,只是历了凤凰劫。
“要去轮回啊。”寂非东倾红了眼眶,“这么活着,太苦了,我要去轮回了。轮回门自从后土大神仙去之后就乱了,或许,在轮回中,说不定我会被轮回到数千年数万年之前,轮回到……我的凤凰还没有死的时候,或许,我有可能还会遇到她呢。”
玉无缘与兰亭笑眯眯的看着自家的小棉袄玉长安跟风离告别,可是,忽闻一声响雷,冥界突然地动,而魍魉渊上,忽然有一道黑沉沉的魔气冲天而起。
――魍魉渊已经被苦海填满,可是,魍魉渊依旧是宁渊一族葬神之所所在,如此浓郁的魔气,难道是魍魉渊中葬神之所出了问题么?
兰亭脸色变了几变,终是低头,望向自家女儿玉长安,他蹲下身子,与玉长安平视,然后开口,脸色严肃,语气也分外严肃。“长安,你一个人先回宁渊好不好?我和你爹爹去葬神之所看看。”
帝师玉无缘与兰亭有些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然后离了苦海畔,去往冥界第一极天森罗道处的魍魉渊。
她抬头,望向风离,语气轻快,“阿离,我可以去往生道送你了!”
往生道。
天空中血色圆月朗照,月光如水清亮,天空似澄澈的镜子一般,是空灵却依稀妖娆魅惑的紫。一路之上,路边尽是黑绿色花植,墨沉沉的,铺了一地,行在绿植间的死灵们跟着各色的莲灯前行着,号哭着,光看着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着实有些渗人。鬼魂们的面容哀凄,鬼泣声声不惜,凄厉而哀绝。
在一个个啼哭的鬼魂之中,带着笑靥一路聊天过去的玉长安几个人像是一股清流。
冥君寂非洛城扶着……龙皇寂非东倾――不知何故已经丢了神格与神骨,还有满身魔气的寂非东倾,也正好到了轮回门前。
凤皇兰亭……骗他!
寂非东倾看见他的小凤凰,激动的心神震颤,可是,当他看到小凤凰眼中的陌生时,激动的心情不由得冷静。
而等到他再看到小凤凰身边的那些人――风离,重邪,梦鬼……还有身边以歉疚的目光望向他的冥君寂非洛城,东倾终于绝望。
唯有他一个人……不知她已经回来!
寂非东倾绝望的转身,走向轮回门。
东倾转身,小凤凰拽着他的衣袖,仰着头望他,眸子清澈,含着疑惑,“你是我的故人吗?”她问道。
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