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气候宜人的难得秋日里,宫中却出了这样一件令人费解的坏事。
很显然,这不知从哪里不胫而走的消息里,关于陆七夕的这条已经成功引起了皇宫上下一片哗然。
然而,册封陆七夕的消息也才刚出来没有几日,还没等捂热了,便就被太后这事的风头压了过去。
但各个宫中的管事都在午膳休息时分,前来知会自己手底下的奴才,“宫里今日出了什么事,想必凭着某几张快嘴,已经弄得人人皆知的地步了吧?这也不能怨你们,毕竟闲着不做正事的多了去了。但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此事绝对非同小可,各人都给我管好自己的那张嘴,届时谁要敢私下里议论主子们的是非,被传到皇上那里耳中去了,可千万别说是自己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我周某人可教不出这样好的人才来,都听明白了吗?”
连面上也只敢露出十分了然的会意神情来,这也得仰仗周艮那颇具名气的臭脾气。许是先帝在位时他屡次考秀才不中,使他成了惯会看人脸色的人才。虽说这方面的天赋,只怕举目放眼于宫中,亦是无人可及他的,但也因此他白日里看惯了皇帝的脸色,到了他给别人看脸色时候也不带半点心慈手软。甚至,更有几次,当中有几个奴才因面露之神情有异,便就惹了周艮大为恼怒,当众叫人仗责了他们一人五十下。
周艮离开后,太监宫女们,也就一哄而散,刚才的那股子畏惧神态简直荡然无存。即是为皇宫里的人上人服务的奴才们,其性情自然也就和寻常百姓家中的家奴不同。有的性情呱噪,成天喜欢搬弄是非,因着宫里女多男少的,从而使得那些妃嫔们除却等候皇帝传召侍寝之外也就只有听听别人的是非这等事可做来消遣了。还有一些是处心积虑不甘于只做奴才的人,她们中稍有姿色的,早在薛天意执掌凤印以来,就已将她们重新划分到了诸如浣衣局这种偏僻又辛苦的地界中去了。
“听说了吗?咱们太后娘娘是被陆美人用特制的香粉害得生了重病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说保不齐别人也不说呀,这事从几个时辰前传出来到现在,只怕各个宫中都已经传遍了吧。我们也就悄悄说又不会对外传扬出去,公公如何得知?”
“都说要小心些,还老提公公长公公短的,小心到时犯了事叫公公给你抓去做对食,看你还敢不敢提!你方才说陆美人下毒害得太后娘娘?说的可是陆美人受太后所托,于半月前开始的调香么?那时占了大半个药膳房,连御医们去拿个药材还要等许久呢,那可真是好大的排场!不过既然有那么多人看着,她要下毒恐怕不易吧……”
“陆美人不是原本要在下月月初受册封的么?皇上似乎要册封她为什么皇贵妃,许是太后娘娘不同意,你们没听说不久前皇后娘娘找太后哭诉,太后又请了陆美人过去的么,谁知道那时她们有没有起争执呢?”
“实话告诉你们,我宫中还有个表姐在太后处当差的。前几日还被陆美人叫去帮忙呢,自然知道的多了。”
只有刚刚那个自称宫中有亲眷的宫女还左顾右盼的不肯离去。
碧水眼见这个在太后宫中服侍了有一段时日的眼线,仍是一惊一乍没有半点皇宫宫女该有的举止,便不由得白了她一眼,“怕什么,这光天化日的,我又不是鬼!”
“事情办妥了么?”
“办妥了,办妥了,姑姑交代的事情,奴婢一样不落的都说与宫女们听了,想必不出今日,流言蜚语就会向着更坏的趋势发展的。那我的赏钱……”
宛素平日里贪便宜的一张嘴脸,也只有在收取钱财时,方才显出一点羞涩之意来。
“奴婢明白,明白!这个,还望姑姑在皇后娘娘面前多美言几句,太后那边的差事太少,好处也不及皇后殿的多,日后我的福份可就仰仗着娘娘和碧水姑姑您了……”
碧水摆摆手,惬意的笑着理了理发髻,“这是娘娘赏给你的,我要了做什么,放心吧,我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娘娘面前,说上一两句话,倒还是能得。日后倘若有什么好差事,我一定会记得举荐你的,要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免得娘娘等回信儿等的急了,我担待不起。”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摆个娘娘的架子在主子那里伺候十天半月,就真以为自己是飞黄腾达的命了?本都一样是做奴才的命,也没有哪里不同的,称你一声姑姑那是给你面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不就是嘴上似抹了蜜似的一个劲说些违心的好话给主子听,私下里替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勾当。这样背着人命换来的荣辱,我才不稀罕要呢!”
光慢慢隐退至树梢,分不清是枯黄树叶缝隙间透出去的光,还是光穿透了树叶致使它变的支离破碎。
究竟是它污染了洁白无瑕还是洁白的本就不会长留于世的原因,可惜如今在皇宫已为人知的残忍都被人渲染成五光十色的绚烂美景之时,真正的宫中,白的黑的皆却都混为一谈成了一抹中间地带的隐灰,而在伫立或是避让,只要身在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被灰色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