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
凌枫华与百里辰日夜兼程赶回了三清观之中。二人行至山门之时已然暮色四合,星悬银汉,百里辰望了望颇为萧瑟的三清观,不由说道:“分明离开三清观还是不久前的事……这会儿回来却似过了好多年一般。”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不知子隽那边如何了,他临走之前分明说好通过许庄主与我们联系,怎的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他传信回来?”
凌枫华思虑片刻,道:“兴许他是想先查探到什么了再与我们说吧……”百里辰微微颔首,道:“那便是了,逐风庄在阴阳峰之上,从宁昌路去双城路原本便没有官道好走,那儿的地势又是颇为奇险,想来要花上好些日子方能找到逐风庄的所在。”
百里辰一面说着,一面往悟道坪走去,却听凌枫华在身后说道:“对了,百里公子,这些日子匆忙赶路,都没能问一问你服药之后身子感觉如何?”百里辰微微一笑,道:“实则我一直以来便没有什么症状,是以服药的这些天倒也和先前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
凌枫华微微颔首,道:“你体内那一股寒冰之气呢?”百里辰闻声,不由剑眉微微一蹙,道:“说也奇怪,这股寒冰之气倒似并未给我造成什么不适,反倒感觉它对我颇有助益……”凌枫华奇道:“助益?”
百里辰点了点头,道:“嗯……我原本还忧心因为瘟毒之故,先前手底下的功夫会大受折损,但昨日睡前我在客栈的庭院之中小试了几招,发觉威力却是只增不减。而后我便在房中稍作调息,也未觉身子有什么不适了……”说着,喃喃道,“想不到素问的方子竟而有这等奇效……”
凌枫华情知这一切的原因,此时见他并未有什么大碍,便放下了心,道:“既然那一股寒冰之气与你而言是有助益的,也可叫人暂且安心了。”百里辰道:“可是觋神曾说这一股寒冰之气会随着我身上瘟毒的根除而消散,那时这些助益也便随之而散了吧。”凌枫华道:“既然这助益原本便是机缘巧合而得,这种得失也便没有那般重要了吧?”百里辰微微笑道:“也是。”
凌枫华立于悟道坪之上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道:“也着实有些日子没有回三清观中来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也罢,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还是先歇歇脚,百里公子随意选一间住下吧。”百里辰点了点头,道:“叨扰了。”说着,便行至一间弟子房中歇下了。
凌枫华兀立悟道坪上,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不由缓缓席地而坐,喃喃道:“师父……这些日子徒儿在山下所经所历着实太过古怪,徒儿已经瞧不真切这三清观究竟是否我熟知的那个三清观了。师父,您在天之灵,可会怨怪徒儿未能保护好肖师弟,可会怨怪徒儿没有保住三清观基业?”说着,凌枫华缓缓垂下头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忽而觉得胸口一闷,喉头一甜,竟而呕出一小口鲜血来!
凌枫华怔怔地望着眼前地上的一小滩鲜血,忖道:“这些日子总会觉着身子有些不适,可总以为是四处奔波身子疲乏加上水土不服……可如今何以回了三清观之中还会如此?甚而比先前更甚?!”念至此处,顿觉心思有些烦乱,便正襟而坐,调息理气,未过多时,凌枫华方才觉得心中烦闷渐除,才缓缓站起身来,似是对着虚空说道:“师父,徒儿不肖,徒儿定当将三清观的过去弄个明白,以慰您与三清观上下在天之灵。”说罢,垂首默思片刻,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
百里辰早早地起了身,行至房外,深深地纳了一口气,微微笑道:“先前在三清观中小住时,竟未曾发觉此地风光颇好……”说着,朝着悟道坪走了几步,忖道:“那时子隽的推断指向了经楼——”念至此处,朝着后山的经楼所在望去,不由又垂首思忖道:“这周遭便只这两座山峰以吊桥相连,若当真经楼之中有暗道,那么……这暗道只可能是通向山体之内……可瞧来经楼既是在山体之巅,这暗道若是要通向山脚其所耗费的人力财力令人汗颜。不过却也不能因此便排除暗道通向山脚的可能性,只是……若是换做我,应当会觉得这样的暗道不是没有出口,便是会通向山中某一处,比如——”念至此处,望着后山上零散而布的长老居,不由陷入了沉思。
正念至此处,百里辰忽而听闻身后传来凌枫华的声音:“百里公子。”百里辰闻声,转身道:“道长。”凌枫华微笑道:“怎么一大早便在悟道坪上深思?可是想在此处悟道么?”百里辰朗声一笑,道:“恐是要叫道长失望了,百里辰爱释家更甚道家。”凌枫华浅浅一笑,道:“悟道而已,为道为僧,又何须分得那样清楚?”
百里辰微微颔首,道:“道长说的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我的确有些疑惑,望能得道长解惑。”凌枫华道:“什么疑惑?”百里辰思虑片刻,继而说道:“道长,我曾听子隽说过你与肖道长的事,听闻三清观是被什么人给血洗了……可为何不见你前去查探这一方的事?反倒与子隽一道去查探陵光部的事了?”说着,歉然道,“原本我与子隽都私心想着,这事兴许会戳中道长的伤心处,是以一直未问……只是此事,我倒是觉得,问一问也无妨。”
凌枫华轻叹一声,道:“说来也不怕百里公子笑话,起初我也是一门心思想要查探三清观惨遭血洗之事……但此事唯有肖师弟一人目睹,而他又因为此事深受打击,许多事情都说不清楚,再者言之,三清观上上下下也是死不见尸,终究没有个对证……是以我才会以肖师弟的性命为先,替他找寻救治之法。一旦寻见百草生救治肖师弟,我便可回到三清观之中住着,到时兴许能发现些什么也未可知。可谁承想后来竟而因我与肖师弟的出现,牵惹出这许多事来……一时间也便将这毫无头绪之事暂且放在一边了。”
百里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只是听道长这么说,要查探这一件事也着实是不易……三清观原本便自我封闭,此时更是死无对证……”说至此处,轻叹了一声。
凌枫华见百里辰剑眉紧蹙,不由微微笑道:“百里公子无需太过挂心,这终究是我三清观的事。”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这件事先暂且搁置着吧,眼下还是先去经楼找寻是否当真如子隽所推测的那般——有什么暗道吧。”百里辰望了后山山巅一眼,继而微微颔首,道:“道长……若子隽推测没有错,我们当真在经楼废墟之中找寻到了暗道,你怎么办?”凌枫华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如今还能怎么办,若是当真寻见暗道,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百里辰轻叹一声,道:“我们走吧。”
后山?经楼废墟。
经上回梅子隽在此触发了机关爆炸之后,经楼早已没有曾经的规模,其中还能保持完整的经书也早已被凌枫华收拾出来,是以山巅之上一地残瓦颓垣。
百里辰望着眼前的废墟,轻轻摇了摇头,道:“只瞧着眼前这一片废墟,便可知晓当初子隽所受之伤有多重了。”凌枫华沉默片刻,又轻叹一声,道:“好在他如今平安无事。”说着,顿了一顿,又道,“百里公子,你我分头找吧,先前我也不过是将废墟之中留存的些许完整的经书挑选出来,未有仔细查探经楼之中还可能留存些什么,是以整个过程中兴许要细致着些。”百里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二人便即分头查探起来。百里辰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废墟一番,心中思忖道:“若是经楼之中当真有暗道,经受这等强烈的爆炸之后会否将暗道的机关给破坏?”念至此处,忽而转念忖道:“若那暗道原本便是为了逃生所设,应当会设置在进入经楼之后最为容易接触到的所在才是,便是应当在第一层之中。而且也只有将开启暗道的器官设置在第一层之中,平日里才不容易被在经楼中活动的弟子们无意中破坏,也可以将暗道机关做到最小,也不需太过精密的结构了。”念至此处,微微眯起了眼,开始在废墟之中翻找起来。
不多时,百里辰于倾倒的残垣之中发现一个已然残破不堪的瓷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白色瓷瓶虽说没有了瓶身,但底座却是牢牢地安置在地上,连着周遭的经楼地板一并没有被损坏。百里辰微微颔首,心道:“莫非……?”念至此处,试着转了转瓷瓶底座,霎时便见眼前一些残垣向下倾塌而去,不由叫道:“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