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晋听罢,沉吟道:“奇怪……这陈少爷与百草生究竟作何打算?将你幽禁于陈府之中,仅留几个不中用的人来看管……似是一点也不畏惧你能逃脱一般。”梅子隽摇了摇头,道:“我也是此节想不明白。”说着,顿了一顿,微笑道,“但若非如此,我怕是没有机会再站在此处与你们说话了。”
梅子晋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说至此处,似是念及什么,又道,“糟了……这些日子忙于奔波,都要将爹爹的祭日给忘了……”梅子隽一怔,继而轻叹道:“子隽不孝……”梅子晋道:“如今即便快马加鞭亦是无法及时赶回景陀谷赴爹爹之祭……只好由我在附近寻个地儿将心意带到,待回谷时再去爹爹坟头请罪了。你说要去连溪一趟却是为什么了?”
梅子隽道:“啊,是了,我先前彻查陈府之时,在枫华先前发现的那个密室之中又瞧见了一封书信,落款便是前些日子。”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那信上所写乃是:敛习往巧幕,魄起逢说。”凌枫华奇道:“何意?”
梅子隽微微一笑,道:“陈少爷似是喜用密文传达信息,此次亦不例外,原本我试了藏头,但文句着实太少,是以并不似是藏头之文。而后我前后读了几遍,算是明白了这句话如何解读,这两句话中每个字皆是原字在读之时将其音往后移位而成,即原为阴平则此信上出为阳平,以此类推,是以此文原为‘连溪王乔墓,破其风水’。”
凌枫华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梅子晋道:“是以……你接下来便是要去连溪找这王乔墓么?”梅子隽点了点头,道:“能够深入了解避梵的机会不多,这回若是错过了,以后再无机缘了未可知。”梅子晋“嗯”了一声,继而说道:“既是如此,那也由得你去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道长有什么打算,这便回山么?”
凌枫华沉默片刻,继而说道:“既然避梵行事如此不堪,我师弟之死多少也与他们相关,我总不能对此袖手旁观……何况,王乔乃是我道家所供奉的神祇之一,自然不能由得他们胡来。”梅子晋微微颔首,道:“道长大义,在下佩服。”说着,轻叹一声,道,“你二人一路上互相照应着,我也便好放心些回谷。”
梅子隽奇道:“大哥这便要回谷了?不与我们一道么?”梅子晋道:“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想要相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着,顿了一顿,冲凌枫华作了一揖,道,“道长,就此别过。”凌枫华还了一揖,继而说道:“梅谷主一路小心。”梅子晋冲二人微微一笑,便纵身上马,就此而去。
待得梅子晋走远后,梅子隽道:“既然下游的村落已由辰少爷托付与素问了,我们这便动身去连溪吧。”凌枫华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在那之前……你先告诉我,我曾与你说过本门经楼乃是禁地,你为何擅自闯入?”
梅子隽思虑片刻,继而微微颔首道:“便只我在贵派经楼的遭遇便可知晓贵派绝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偌大的一个三清观,什么地方都不禁却偏生禁了一处存放着年鉴、弟子名录、武功心法的经楼……这未免也太过奇怪。”
凌枫华冷然道:“那又如何?”梅子隽轻叹一声,冲凌枫华作了一揖,道:“对不住,这总成了吧?”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进入经楼之后,我未觉四周有何异常之处,也便渐渐放下了戒心。在储放年鉴的那一层,我却发觉自庚申年起便再无所记。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凌枫华摇了摇头,道:“庚申年……那是十余年前了,那时我不过一介孩童,还在清荷镇中与爹娘一道住着,又哪里会知道了?”梅子隽轻轻“嗯”了一声,道:“经楼之中的弟子名录中亦是不见你与肖道长的名姓,那却是从癸亥年起再也没有录入了。”
凌枫华怔了怔,道:“这么说……年鉴不曾记录之后三年内,仍有弟子纳入门下?”梅子隽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纳入门下的弟子却是越来越少,到了癸亥年,在录的弟子名号更是仅有一两页的模样。”凌枫华沉吟片刻,继而说道:“着实是有些奇怪……”
梅子隽略一沉吟,又道,“嗯……我原本想着,既然经楼是给三清观列为禁地,那其中定然隐藏着什么秘密……是以欲在年鉴之中找寻些有用的线索,结果却发觉年鉴之中所录也不过是门派之间的往来,并无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就我翻的那卷而言,三清观似是曾与八索门、阴阳宗、无相楼等几个门派颇有往来——”
说至此处,凌枫华点了点头,道:“先前于青石镇中与八索门那两位道兄相遇时,他二人也曾与我说过此事。再有便是……前些日子三清观中来过一位法号法尘的游僧,他自称是无相楼的前任掌门,曾与三清观颇有瓜葛,还与三清观中一名叫做林越的师伯相交颇深。”
梅子隽一怔,继而颔首道:“是么……庚申年的年鉴之中也常常提及林越此人,想是贵派极为出类拔萃的弟子……”凌枫华眉头微蹙,道:“法尘大师在后山知返谷中的树桩之中寻见一卷林越师伯的留书之后,便淡然而去,我也没能问清楚些。”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原本我还道他口中的林师兄乃是武肃长老林震,而后才知不是……可我却从未在派中听闻过林越此人的名姓……”梅子隽闻声,不由笑道:“贵派的诡秘程度,可着实不亚于这些年来我所探查的避梵呢——”
凌枫华望了他一眼,继而轻叹一声,摇头道:“在观中这些年,又哪里想得到会生出这么多的枝节……更不可能料得今日之局。”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如今我也算是淌了这趟浑水了,你也该当将你所知晓的避梵之事悉数告知了吧?”
梅子隽沉默片刻,继而纵身上了马,道:“其实我手头掌握到的线索也并不多——”说着,眉头微微一蹙,道,“应该说是极少。”见凌枫华亦上了马后,继续说道,“避梵应当是个极为庞大的组织,目前所探查到的仅知其中有四部三使,余下还有什么我并不清楚。所谓四部,即是先前与你说过的南方陵光部、北方执明部、西方监兵部以及东方孟章部,分别便是对应南方朱雀陵光神君、北方玄武执明神君、西方白虎监兵神君及东方苍龙孟章神君。目前我们仅接触到过一个陵光部,其首领便是青石镇陈府少爷陈廷玠……原本我与百里辰在青石镇探查过许久,还不能够确定陈府究竟与避梵有何关联,也便是听了你如何夜探陈府之后,这才知晓陈廷玠便是那陵光部的首领。避梵中人行踪诡秘,是以其余三部的消息,却是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百里辰曾推测,既然陵光部位居南方,那剩余几部兴许便在各自对应的方位了,因此也曾托人前去漠北双城路探查执明部的消息,去西疆阳宜路探查监兵部的消息,去东滨封陵路探查孟章部的消息。可收获极少,仅仅是听闻双城路的孤烟瀚海中有一遗迹,传闻那是上古崇拜玄武的部族的遗迹。而听双城路长阳城的百姓说,孤烟瀚海之所以被称作孤烟瀚海,便是这几十年中在沙海的边界遥望,便可见沙海之中有孤烟升起,似有人迹。是以才会觉得……这孤烟瀚海中的遗迹便是执明部所在。可那沙海极为广阔,撇去蛇虫不说,便只风沙与干旱,便叫人难以在其中行走,也便是因此,只好先放着执明部的线索不管,从陵光部着手逐步深入。”
凌枫华闻声,剑眉一蹙,道:“既然在那孤烟瀚海中这般难以生存,执明部的人却又是如何在其间生存的?”梅子隽道:“这一节也不是不曾思虑过,只是那终究是与执明部最为相关的线索,不好轻易放过。何况……先前几日也可知晓,陵光部中人才济济,单就百草生一人便几有回天之术,而那躲在幕后没有露面的究竟有何异能,我们都还不知道……是以,这执明部能够在孤烟瀚海中存活,也未必没有可能。”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孤烟瀚海中似有人迹这种说法亦是当地百姓所言,想是不会无所凭依。”见凌枫华点了点头,便又道,“至于那三使……便更加说不清了,只知道三使与你三清对应,即是玉清使、太清使、上清使三使。”凌枫华奇道:“竟是三清使?!”
梅子隽点了点头,道:“这一节却是之前我无意间听闻二夫人说的,有一回我去陈府中唱戏,唱完之后二夫人便留了戏班子中的人意欲请宴……那时陈廷玠与陈老爷皆不在府上,倒是三夫人在,三夫人便对陈府少爷常年在外颇有微词,二夫人便说:‘夫君这回是要去见太清使呢,不知道玉清使与上清使会不会也一道,三使齐聚可是极为难得之事。’”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这才知晓这避梵中犹有身份地位极为崇高的三清使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