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南门寨的牢房里传了过来。
是王满修、殷少、鸩泠月三人方才在牢房中言谈、正谈到要怎么杀掉那扶家三圣间,忽地听闻到了寨中大殿里那阵突然的骚动,是三人立马一怔,相视一眸,心领神会,连忙一齐跑出了牢房。
跑出了牢房,跑入了大殿。
就见这诺大的南门寨大殿中,先前热热闹闹的地毯宴席上只剩下了一些空酒盏碗,那百来名全副武装的汉子们都已是站起身子、整装待发,纷纷倚着岩壁岩石、埋伏在了那条通往寨外的洞穴两旁,手里不是紧紧执拿着那些稍显锈色的兵刃,就是将那镶嵌着饕餮石的锁链给牢牢捆在了双拳之上。
他们这些野蛮汉子,虽不会多少奇门功法,也不会多少气息流转,在面对寻常奇门玄师时都指不定要有些吃力——但也正因为他们不会任何的气息流转,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操纵这些湛蓝色的饕餮石,用饕餮石那吸敛灵息的效果使得那些得依靠灵息才能施展奇门的玄师们虽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干瞪眼,撸袖子挥拳头上了——而是要比拼近身肉搏的话,这些野蛮汉子倒是大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大咧咧地道一声‘军武甲士不如俺了’了。
此乃以弱胜强之法。
也是身在回廊的他们,为何直到如今,也丝毫不惧于任何奇门玄师的底气。
王满修领着殷少、鸩泠月二人箭步疾行至了大殿之中,是立即眨了眨眼,四下扫了眼周围已经站好了身位的野蛮汉子们,又立即将眸光落在了大殿中央的那一张乳白磐石座上。
与那些全副武装、伺机而发的野蛮汉子们不同。
这座上那断了一臂的女子,倒还是坐得稳妥、眉眼平正,显得很是淡定,很是平静,神色间寻不到丝毫的激动兴奋之貌……但这都是些骗骗外人的假象罢了。
若是奇门中人,若是像王满修这般的奇门中人,若是像他那般曾可三千丈上入云霄的奇门中人,倒都是可轻易察觉到,这断臂女子身中的气息流转,已是在神情平静、不多做深呼吐纳的情况下,有了百人境界的气息流转之速,着实令人有些望而生畏。
而若是窥不见这等玄妙的寻常人士,大约在见到这女子断臂肩上的那块虎皮无风自扬后,也该是不寒而栗了。
“步勤练前辈!”
王满修一声轻喊,立即与殷少鸩泠月二人一同疾步至了这磐石首座之前。
且见座上的步勤练微微侧首,冲他扬唇一笑,虽是无任何言语,但光凭她这抹玩味十足的淡淡笑意,还有那身中百人境界的气息流转,便大约已是将她的意思都传达明确了。
“他们来了。”
是站在首座之旁的那一袭灰袍,那七雄之七的秦禄稍稍一笼衣袖,从袖中抽出了两柄刀刃漆黑的直到,走到了白衣的身前,微笑着往他递了过去。
这刀好,这刀妙,只因这刀是先前那鸾家姐弟中的姐姐所落在这寨子里的佩刀,有能硬接下步勤练白气一拳的坚韧,断然是要比寨子里的那些锈铁兵刃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白衣一顿,立即拂袖谢过,以双手接过了一柄黑刀,颔首道:“有多少人?都是何人?”
“大约有五人。但不晓得都有谁。”
秦禄摇了摇头,道:“在寨门口站岗的弟兄看见他们突然从山林间冲了出来,是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模样,便赶紧回来汇报给寨主了。”
他一边一轻声说着,一边走至紫裙鸩泠月的身前,将手中剩下的那一柄漆刀往她递了一递,似是在问她要不要拿着这刀好做自保。
便见鸩泠月微微一愣,再是摇了摇头,谢绝了秦禄的好意——倒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她从来就没使过这刀剑之术,便自然就算握着刀了,也约莫是没啥大用了。
秦禄颔了颔首,便将那柄漆刀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五人吗。”
就听身旁青衣清声开口,是左脚前踏一步,双手熟练翻转,‘啪-’地一声将那杆银白铁枪握在了双手里,以枪锋指洞口,一抬眉梢,道:“倒是人数正好。”
白衣闻言稍稍眨眸,侧脸瞧了眼青衣,便是微微一笑,立即执刀于手,轻吸了一息。而二人身旁的紫裙虽手中并无兵刃,但也已是眸中有瞳若杏仁,身中已有数道姹紫毒息缓缓聚起,缠绕在了她的双臂掌心之上。
“呵,你可别小看了我这寨里的弟兄们。”
忽闻身前磐石座上,那断了一臂的女子浅笑开口,抬步起身,一甩已然握拳的左臂,上前两步,目光直盯洞口,笑道:“老娘这,雄兵百人,可不是说笑的。”
周围那些南门寨里的弟兄们听到了寨主这话,皆是嘿嘿一笑,扬了扬唇角。
而那灰袍秦禄,自然也算是这南门寨里弟兄之一。
就见他拂了拂衣袖,抬指轻轻一抹手中漆刀,去鞘露锋,已是锋芒毕露,不再如先前与那鸾家姐弟对战时那般要东观察西观察……而是要,在第一招时,就已杀招制敌了。
便见。
大殿中。
奇门五人,楔形站开。
汉子百人,埋伏在外。
是所有生灵,皆屏息凝神、聚精会神,静静地等待着那通往寨外山林的洞穴.里,冒出来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乃至五个脑袋。
是的,是的。
此乃守株待兔。
只因这诺大的南门寨里,除了一条只有寨主步勤练晓得的密道外,就只有这一条‘初极狭、才通人’的洞穴可通往山寨之外——也就是在说,只要他们都安静地埋伏在这山寨里,好好地盯紧这洞穴出口,便是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
虽说这会儿他们还不大明白先前那披着罩袍的蝎子,是怎么潜入自家酒窖的……是通过酒窖里那不过二尺的通风口?还是趁着门守不注意乔装打扮入了寨子?但问题都不大,酒窖里里现在满是致死毒气,唯一的洞口也在他们这百来人、两百来只眼睛的注目下,已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可能放进来了。
放不进来。
因为天时地利已经都站在了他们这边。
至于那仅剩的人和嘛……
既然已是仅剩,便也问题不——
‘呲-’
忽有裂缝一道,自五人身间那张乳白色的磐石首座上,赫然跃起。
白衣眉头一皱,五感颇为敏锐的他与身旁运气了纯白玄气的步勤练一同注意到了这点,立即回身执刀,警觉而起。
是刚要开口。
却忽闻一串沉闷噪响自身下急促入耳畔。
再觉脚下的整块岩石大地都已陡然震颤。
“不好!快闪身!”
步勤练一声高喝,立马脚步一踏,左手抓住身旁的灰袍就是反身一掠。
而同样注意到了危险的白衣也没有犹豫,是立即一剑挑起青衣衣领,一手握住紫裙臂腕,就是瞪眸一式【百尺近】。
是半步快矣。
是只快半步。
就听这洞穴.里,忽有‘轰隆—’巨响一声!
是那磐石首座突然拔地而起,被撞飞至了三丈岩顶之上,炸得四分五裂!
再是漫天碎石零落,掀起漫天灰尘。
接着,五人回首,睁目望尘中。
就见有一高约半丈、貌若鬓狗的四足怪物,正自地下爬出,缓缓而立。
就见这怪物身上,有数千泛光纹路正闪烁璀璨,有如人之气脉经络。
就见这怪物。
是木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