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威的嘴角轻轻的翘起,那是个满足的微笑,能死在自己的手里,能死在自己的刀下,对于一个真正的刀客,这是一个接近于完美的归宿。
为刀而生,亦为刀而死,他死而无憾!
司空动的流星镖落空了,不但落空了,而且消失了,仿佛他从来没有打出过这枚流星镖。
流星镖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他的心一沉,他已经知道,他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虽然是徒劳的,他却并没有放弃,他并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他是一个越是难越是要去做的人。
哪怕是明知没有可能成功,但他只要觉得应该去做,他就会孤注一掷的去做。哪怕这一注是他的生命,他依然会掷出去,毫不吝啬的掷出去。
他一直感觉做应该去做的事,这样的人生才有价值和意义。正如他已知他的一切努力都将无济于事,但他依然在努力。
奇迹不会凭空掉下来,奇迹都是由人创造的。这句话不是司空动说的,这是君子门门主徐长弓说的,但司空动牢牢的记下了这句话,他感觉这句话有用,很有用,甚至比君子门的劲弩,神盾,长枪,更加有用。
他也知道,只有一个相信可以创造奇迹的人,才能创造奇迹。
他的身形如一支被弹射出去的劲弩,刺向他心中的目标,他的目标就是丁威背部的[至阳穴]。
无论丁威是生是死,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一定要达到。
奇迹发生与否,他做不了主。正如他无法让流星改变方向,无法改变结果,但他可以做到无愧于心。
丁威的刀柄重重的刺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心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了一下,他的身体也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是一个用刀的行家,也是一个有刀杀人的行家,他当然知道哪种方法可以更快的终结别人的生命,不但终结别人的生命,而且不让别人死的痛苦。
他的凤翅鱼鳞刀,曾经杀死过三百五十四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刀断头,在死者还没有感觉到痛苦的时候,头已经落地。大脑是接收到痛苦信号的中枢,头已落地,痛苦也就中断。
死亡,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杀人也是。
丁威喜欢杀人,但不喜欢让人死的痛苦,所以他的刀很快,在死者还没有感觉到痛苦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死在他手里的人,是很幸运的,在刀起刀落的一刹那,生命已经结束,没有痛苦的结束。
但丁威却让自己选择了一种痛苦的死法。刺心,破腹,都会产生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虽然这种痛苦也很短暂,但短暂的痛苦,也是痛苦。
司空动知道丁威为什么选择这种死法,丁威更知道,一个人在死前不能体会到死亡前的剧痛,也是一种残缺。就如一个女人,如果一生没有分娩的阵痛,那就不能算个真正的女人。
如果一个人不能享受到死前那瞬间的痛苦,那这个人就死的不明不白,虽然不痛苦,但一个人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那同样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不但可悲,而且可怜。
丁威不想别人痛苦的死,但他不能不让自己痛苦的死。
死的痛苦,才能证明自己活过。
丁威选择痛苦的死,但这痛苦的死,也是一种满足的死。
一个真正活过的人,怎么能不知足,怎么能不满足?
司空动看到丁威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他知道,奇迹并没有发生,他的折扇终究快不过丁威手中的残刀。
但他手中的折扇依旧没有停下,依旧准确的点在了丁威的[至阳穴]上。
丁威用力的转动刀柄,他在等待着残刀绞碎心脏的痛苦。但痛苦的感觉没有来,他感觉全身一麻,仿佛被电流击到了一般,然后,全身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他所握刀的手也是一麻,他的手再也握不紧刀柄了,刀柄向下掉落,竟然发出了一声金戈交响之声。
他实在不相信,不相信插入了心脏里的残刀竟然还会掉到地上!
他更不相信刀柄落到地上,竟然会刀出兵刃相击的声音!
他更不敢相信,刀刺穿了心脏,刀已落地,血竟然没有如泉喷涌!
他四肢不能活动,但他的头却还可以低下。
他低头,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刀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刀柄。
他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听到兵刃相击的声音,因为他的刀柄落地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不是土地,而是本应该也刀柄本是一体的刀刃,残缺的刀刃。
他实在想不通,残缺的刀刃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白衣人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何况,凤翅鱼鳞刀怎么可能出现刀柄与刀身分离的情况?他实在想不通。
司空动也感觉不可思议,他明明感觉到丁威的残刀已经刺进了心脏,但刀柄怎么会掉了下来,而且刀柄和残刃已经分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想不通。
丁猛本来正在为兄弟的死而悲伤,当他看到刀柄落地的时候,他同样听到了兵刃交击之声。他为他兄弟没有死而高兴,但却同样的迷惑,他当然也想不通。
也可能只有一个人看到了白衣人的出手,白衣人轻轻的一磕,然后轻轻的收回,在把手收回来的同时,还接下了司空动的流星镖。
这个人当然就是柳絮儿!
她现在什么都明白了,白衣人的食指轻轻的一磕,竟然磕断了丁威残刀的残刃!同时,白衣人竟然顺手就把司空动快逾流星的流星镖拿在手中!
她当然也明白丁威为什么没有死,用光秃秃的刀柄自杀的人,注定是死不了的,至多只不过刀柄撞击的部位会疼的难受,但一定死不了。
她不奇怪白衣人轻轻的一磕,刀的残刃与刀柄分离了。
但她却不明白白衣人为什么要出手救丁威,去救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她想不明白。
她对于不明白的事情,是喜欢弄清楚的,正如她不喜欢猜谜语,但她却急切的想知道谜语的答案。
她用的当然还是一种最简单的方法,简单的方法不一定是很高明的方法,但却很可能是一种最直接而有效的方法,也可以更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她问的当然是白衣人,只有白衣人知道问题的答案。
知道问题的答案是一回事,但回答问题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