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太后身边的宫女,她有义务规劝太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太后的性子倔强的很,她既然认定的事,岂是旁人三言两句就能劝说的了。再者,连李东阳这个嫡亲的父亲也劝服不了,她如何办到。
看着低头细心绣着荷包的太后,蓝莓收敛起心底的想法,将朝堂之上的事禀告太后。李东阳手下的人对着那群御史们发难,倒是没让太后诧异,父亲便是这样的人,杨御史等御史们既然能弹劾户部,那便应该想到会有如今的结果。那群御史们其身不在,被弹劾那是早晚的事。
至于户部侍郎家中藏着瓦剌正妻,那更是罪加一等了。知法犯法,应该重罚,父亲此举做的正合太后的心意。跟蓝莓闲聊了几句,太后又低下头,仔细的绣着荷包。蓝莓很想说,让她来绣,不过看着太后仔细和小心的模样,怕是要亲自绣完。
白天人多眼杂,程子墨和苏明和等人自然不能聚集在一起,从宫里出来,程子墨双手背后坐上马车回府了,一点儿也不意外苏明和和齐豫又在他书房等着他。一见到他回府,苏明和和齐豫便迎上来,三人坐下来寒暄一番。
苏明和紧捏着拳头,捶打着桌面:“可恶,太可恶了,分明就是他们设局陷害那群御史,还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让年迈的杨御史去送粮草和御寒的冬衣,已经让苏明和非常的不满,他多派人手保护杨御史的安危,但愿此去边境,能保佑杨御史平平安安。
齐豫和程子墨对视了一眼,他们俩也有同样的感受。接下来要是他们继续下去,怕是很快朝堂之上属于他们得力人手就会被李东阳肃清了,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便是光杆司令,手底下的人都是李东阳的人,那个时候他们在朝堂之上寸步难行,只能被逼着辞官,或者向李东阳低头,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点都没错,可他们不愿意向李东阳屈服,让朝堂成为他一个人的朝堂。朝堂是皇帝的朝堂,是黎国数以万计百姓的朝堂,他们身为先帝最信任的臣子,一定要力挽狂澜,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东阳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
齐豫紧盯着程子墨,道:“太后那边情况如何了?”他在宫里,消息应该灵通的很。
程子墨微挑眉梢,摇摇头,他这几日都推说身子累,没去见太后。他不愿意看到太后眼底闪亮的光芒,会让他觉得在利用太后,一次就够了,不愿意再有第二次,第三次,这对太后和他都不公平。大丈夫不能总是靠着女子的权势,再者,他和太后得避嫌,不能让人传出闲话来。
程子墨想要扳倒李东阳,还有一个最便利的方法,当然这是他心底最为唾弃,也不愿意提起的法子。齐豫那么聪明,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程子墨有做人的底线,他绝对不能对不起顾廷菲,所以齐豫那是彻底死了这条心。
苏明和愤愤不平的看着他们俩:“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们俩也该想想法子,兵部侍郎的事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他后院的事我哪能知道啊!”他和兵部侍郎在兵部的时间不短了,同僚为官这么多年,他真的没想到兵部侍郎家里的正妻是瓦剌人,在朝堂之上,他的正妻来了,亲口承认了,还能抵赖吗?
这一手实在让苏明和措手不及。鉴于苏明和的主动承认错误,李东阳为表示大度,并没有责罚他,也只是象征的教训了几句,可这些话,听着苏明和气愤不已。
程子墨弯曲着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道:“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赶紧派人私下调查李东阳的那些门客们,我就不相信他们谁还没有一点肮脏的事。李东阳能拿到朝堂之上来说,我们也能。另外兵部和吏部也应该清理清理了,凡事李东阳调来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将他们调走。”
这个时候边防一定要严密,不能让李东阳的人有机可乘。此外,李东阳能在朝堂之上发难,他们也能,这样法子大家都会,到了这个时候,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苏明和和齐豫两眼放光芒,三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接下来就让李东阳等着瞧好了。
顾廷菲今日又观察了一日,不过她的想法破灭了,没找到合适的马车带她入城,明日一早还得继续去。
第二天一早,顾廷菲天没亮就睁开眼,这几日不能入城,在城外客栈住着,她异常的焦虑,头发似乎都掉了一大把,每每梳头的时候,她都觉得心疼。可没办法,她必须想办法入城才行。
昨日她已经找好了马车,连着观察了好几日,蓝色的那辆马车可以随意的进出,似乎也没有令牌,不知道是什么人物。昨晚已经让侍卫去跟踪查探,一早便有了消息,那是一位商户的马车,在京城里营生不少。
正坐在马车里的少女看着突然闯进她马车的妇人,并没有想得惊讶,气定神闲的看着顾廷菲,等着她的下文。
顾廷菲也没想到会是姑娘,姑娘家出来经商抛头露面也没什么,想通了,顾廷菲便主动作揖,道:“冒昧登上马车,打搅姑娘了。姑娘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希望我们能做一趣÷阁交易,如何?”登门找人做交易,这便是她的诚意。
少女微挑眉梢,道:“什么交易?”对于商人而言,钱财利润最为重要,只要顾廷菲能说出让人心动的理由,也不是不可以忽略她的无礼之举。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柳叶眉,细嫩的脸蛋,光滑无比,靠着少女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少女身上没有繁琐的首饰,经商的女子自然一切从简,没有繁琐的衣裳和头饰,整个人清新典雅,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
顾廷菲提出了她的条件,让少女带她入城,少女可以提多少俩银子能答应此事。她将主动权交给少女。在顾廷菲打量少女的同时,少女也在打量顾廷菲,冷不丁的能坐进她的马车里,想必身后还有其他的人。
虽说顾廷菲经过了乔装打扮,但少女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京城最近戒备森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不放行。她在商言商,只要妇人能出得起足够的钱财,她带她入城也无妨。
少女亲启红唇:“一万两。”只要能出得起钱财,她便答应了,这个交易就可以成了。当然少女也是在试探顾廷菲,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实力,再者,她入城的欲望有多强烈,难得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耽误片刻也无妨。
顾廷菲闻言,眉梢未动一下,便从衣袖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少女,“给,数一数,一万两银票,点好了我们就可以入城了。”她迫不及待的要入城了,木公公一行人她已经安顿好了,就在城外等着她。目前来看,还是她孤身一人入城来的好,目标没有那么明显。
宫里已经派人寻找木公公,想必猜到其中的缘由了,她不能让木公公跟着冒险,得让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少女嘴唇接过一叠银票,数也没数,就放进了衣袖,紧接着吩咐车夫,入城。
这趣÷阁交易做成功了,顾廷菲悬在半空中的大石头落地了。只要能入城,接下来就什么都好说。在城门口的时候,侍卫们看到熟悉的马车和车夫,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两句,便让他们进去了。就这样,顾廷菲经过几日的观察,加上一万两银票,成功的入城了,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入城后,顾廷菲还没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人群异常的热闹。没等少女开口,车夫便停下来,打探消息了,很快就回来禀告,不过飞快的看了一眼顾廷菲,少女示意他放下帘子禀告便是。
从车夫口中得知,他们这是要围观兵部侍郎,他知法犯法,私通瓦剌,娶了瓦剌女子为正妻十多年,如今一朝被发现了,自然逃不了被处罚。朝廷已经革去他的职位,让他们一家游街,三日后要将他们全家斩首于菜市口,到哪个时候才更加热闹,现在算不上什么。
少女没吭声,不过飞快的抬眼看了顾廷菲,又很快收回了目光,示意车夫慢慢的赶路。坐在马车上的顾廷菲心事重重,提不上半点精神,兵部,难道太后和李东阳已经动手了?她带着木公公和先帝的遗诏让惹人注目了,加上诏书上的内容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能将遗诏拿出来,否则这封遗诏就只能尘封。
少女突然出声:“我姓周,名兰蝶,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顾廷菲不知道少女是何用意,当然她也没有隐瞒,答道:“周姑娘好,夫家姓程,你称呼我程夫人就行了。”
程夫人,少女在心里念了几声,便道:“那现在送程夫人到何处下车?”她既然收下了一万两银票,做了交易,就将顾廷菲送去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人是她带进来,要保证她的安全。
顾廷菲眸光微闪,一时之间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去苏明和的府邸,想必他和齐豫的府邸都有人看守着,万一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了,怕是会坏事。眼下顾廷菲只能从衣袖里再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少女,道:“周姑娘,我们不如再做一趣÷阁交易,你给我找一处僻静的宅子。”
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的顾廷菲,周兰蝶正色道:“不用了,刚才的一万两已经够了。程夫人想要僻静的宅子,我府上恰好便是,若是不嫌弃的话,程夫人便跟我回府,如何?”少女的娴静淡雅让顾廷菲颔首,选择相信她,应该不会看走眼。
就这样,顾廷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的入了城,也没有去苏明和的府邸。她跟着周兰蝶到了周府,到了周府她才从丫鬟的口中得知,周兰蝶是周家的女主人,她的父亲常年在外经商,难得回京城一趟,京城附近的生意和货源就靠她了。这不得不让顾廷菲佩服,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就能支撑起家中的生意,实在难得的很。
顾廷菲又从丫鬟口中得知,她是小姐第一个带回来的客人,之前小姐还从未带回客人回来。热情的招待顾廷菲,还告诉她,周兰蝶还没有成婚,看看顾廷菲有什么合适的男子能介绍。顾廷菲没吭声,就周兰蝶这样的女子,寻常的男子必定不愿意娶回府。
男子想娶的都是管理内宅的夫人,岂能容许周兰蝶继续在外抛头露脸的做生意。高门显贵看不上周兰蝶,小门小户的男子周兰蝶也看不上,因而周兰蝶就这样耽搁了。在顾廷菲看来,周兰蝶很不错。罢了,她也没心思再继续跟丫鬟闲聊,她还得想着怎么能让苏明和或者齐豫来周府见她一趟,怕是还得麻烦周兰蝶。
程子墨做了太傅,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顾廷菲隐隐有种感觉,这么长时间,程子墨都做了太傅,还迟迟不肯给她写信,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入城的时间过的很快,周兰蝶特意送来了两个贴身伺候她的丫鬟,映月和映梅,另外还送来一个跑腿的小厮小川子,看着很机灵。
对于周兰蝶的款待,顾廷菲有些儿糊涂,当初她坐上马车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周兰蝶的感觉是清冷高傲,却没想到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热情的心,内冷外热怕就是周兰蝶这种人。能认识周兰蝶,怕是她的幸运。对于周兰蝶的好意,顾廷菲没拒绝,即刻打发小川子出去打探京城的消息了。回到院子里,周兰蝶坐在桌前让下人们将账本搬上来,她还得继续看着账本,那些掌柜们以为父亲在外行商,经常不在京城,便起了别的心思,想糊弄她一个姑娘家,殊不知父亲在她幼年的时候便教她看账本,如何管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