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志咬牙在心里骂道了两句,今天出门之前,应该看看黄历,真不是黄道吉日,还没送顾廷菲到定北侯府,半路就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子。
突然车夫叫嚷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快闪开,快闪开,二少爷,别站着了,快夺过,躲开!”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不知道何时,车夫原本驾着的马车朝霍成斌的方向飞奔而去,把车夫吓得脸色苍白,就算抓住马儿的缰绳也无济于事。
霍成斌当下回转过身来,吓得愣住了,马儿径直的朝他飞奔过来,就要过来了,他居然紧闭双眼,还杵着不动。“二少爷,二少爷,您快躲开啊,二少爷,二少爷,老奴管不了它了,二少爷。”车夫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万一霍成斌出什么事,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霍家对霍成斌的宠爱,他一清二楚,得赶紧让霍成斌走开才是。说话之际,他也在用力的勒紧缰绳,谁知就在此刻他和车厢竟然脱节了,坠落在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痛无比。看来今日真不是个好日子,不应该出门,下意识的抬起头,一颗心砰砰直跳,悬在半空中,马儿该不会朝霍成斌跑过去了吧!
没了缰绳束缚的马儿让车夫惊慌无比,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一幕被掀开车帘的顾廷菲看到了,听到外面嘶吼声,她再也忍不住探出脑袋看一看。在这电花火石之间,霍成扬重重的推了霍成斌一把,把他吓得瘫坐在地上,他则是纵身一跃上了脱缰的马儿身上,对着围观的人群冲泡过去。
顾廷菲悬着一颗心,要是再任由马儿胡乱的撒跑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略一思忖,转身朝春巧低语两句,随后腾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二姑娘,您小心点。”马成岗不放心的叮嘱道。
回过头嫣然一笑,顾廷菲点点头,转身一步一步朝林立志走过去。正在惊慌中的林立志见身边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急忙催促道:“你下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马车上,依我看,这马儿八成疯癫了,赶紧回马车上去,万一把你给撞着了,我可赔不起!”
虽然林立志的话不好听,可心意她却心领了。“多谢义父关心,廷菲知晓。”顾廷菲嘴角含笑着屈膝行礼,她一下来,就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林立志干咳了两声,“别以为你有点小聪明,这会马儿就不能伤着你。既然知道危险,那就赶紧回马车上。霍大公子应该能降的住它,你就别管了,赶紧上去!”他还没把顾廷菲平平安安的送回定北侯府,还不能松懈。
面对他的催促,顾廷菲似乎没听进去,径直的抬脚朝马儿的方向跑过去,把林立志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对着身边的小厮低吼起来:“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去拦住顾二姑娘,快去!”在心里埋怨起来,顾廷菲怎么就不听他的话,非要胡闹,凑什么热闹,莫非她还能降得住那匹疯癫的马儿不成!
霍成扬咬牙勒紧缰绳,围观的百姓眼见马匹朝他们奔跑过来,吓得自觉让开了道路。出门的时候,今日身上没有戴上佩剑,霍成扬低吼了一声,该死。就在这片刻,马儿奋力扬起身,把霍成扬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幸亏他勒紧缰绳。随后马儿开始不停的在原地转圈,试图把勒紧它脖子的霍成扬给摔下来。
百姓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谁也不敢上前靠近半步,唯有顾廷菲。林立志被她吓得背后直冒冷汗,这丫头莫不是傻了,她还能对付的了疯癫的马匹不成。接下来的一幕,林立志永生都会铭刻在脑海中,马儿越跑越快,霍成扬快坚持不住了,头昏眼花,左手勒紧缰绳,右手高举不断敲打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
马儿从高空弹跳起来,将霍成扬重重的从马背上摔落下来,让他跌倒在地上。就在这电花火石之际,顾廷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衣袖里掏出锋利的匕首朝马儿的脖子狠狠的刺过去,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如此激动人心的一幕,让围观的百姓纷纷惊讶,半晌才缓过神来。
此刻顾廷菲已经走到林立志的身边,气定神闲道:“义父,现在可以走了吧!”现在不走,还愣着做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不是。什么时候顾廷菲有这样的胆量去面对一匹顽劣的野马,林立志转念一想,当顾廷菲穿着丫鬟的衣裳出现在他书房时,何尝没有勇气。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林立志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着小厮吩咐道。他飞快的爬上马,勒紧缰绳,带着准备好的随后人员一起离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这份平静很快就被围观人群的爆笑声打破了。
也不知道谁先发现瘫坐在地上的霍成斌尿裤子了,率先嚷嚷起来,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刚才紧张激动的情绪已经走出来,接下来就是一声一声的爆笑声。
霍成斌觉得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脸过,他居然当街尿裤子了,往日他的脸往哪里搁,怎么出去见人?越想越觉得羞涩,拔腿就往霍府跑去。刚走出两步,又返回来,硬气的抬起头怒吼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再笑,看我不把你抓到官府去!”
此言一出,爆笑声立刻就没了,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刚才看热闹的心态都转变回来了,霍成斌可是霍府嫡出的二公子,当朝太后的亲侄儿,纷纷别过脸,不去看他。霍成斌似乎还不解气,抬脚踹了身边的小厮,“还不快走!”今天他的脸丢光了,得赶紧回去!
小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霍成扬,大少爷还在,他们就回去了,怕是不好吧!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被霍成斌推了一把,往前走去。他们主仆俩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霍成扬的目光倒是一直停留在远去林立志一行人的身上,方才他瘫坐在地上,顾廷菲如仙女一般出现在他面前,嫣如桃花的侧颜,浓密的长睫,悬胆似的鼻子,精巧的嘴唇和下颌都让他铭记。
围观的人群很快在霍成斌落荒而逃后就散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昏死的马儿,霍成扬腾的从地上站起身,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的一把搀扶住他,紧接着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处理混乱的现场,还有对店家的赔偿事宜。
春巧见顾廷菲平安的上了马车,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落地,紧接着等顾廷菲坐下来,她又开始上下仔细打量起来。“二姑娘,你的右脸颊下方还有两滴血迹,赶紧把它擦了吧!”春巧一边说,一边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对着顾廷菲比划起来。
顺着她手比划的方向,顾廷菲很快就抬手将血迹擦拭了。马成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顾廷菲看到了,立马低下头去,看着凳子发呆。
“马成岗,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需要藏着掖着。”顾廷菲看出来了,马成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收敛起心思,诚恳道:“二姑娘,奴才觉得你刚才太鲁莽了,这种事不应该由你去。”万一顾廷菲有什么好歹,他和春巧怕是也活不成了,不是吗?
这一点顾廷菲倒是没想到,那一刻她看着疯癫的马儿要危害到霍成扬的性命,就算不是他,还有更多的人受伤不是吗?要不把它给杀了,怎么解决,看着围观看着的百姓不少,真正敢冲过去和马儿搏斗的人却很少。与其指望别人,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何况她早就是将死之人,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具驱壳,让她活下来,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死了。
“对不起,这次让你和春巧担心了,下次我会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顾廷菲心里觉得没错,但嘴上还是道歉了。毕竟她那一刻没有考虑到她出事的后果,是她的不对,她就必须要道歉!
“二姑娘,没事,没事,你别听马成岗胡说。你也是的,马成岗,二姑娘现在没事了,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做什么。二姑娘,他不会说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就当一阵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春巧忙不迭的推了马成岗一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而笑盈盈的面对顾廷菲。
对于春巧和马成岗的相处,顾廷菲见怪不怪,淡笑不语,紧闭着眼睛,很快就要回定北侯府,她得闭目养神。
万梓灵把手放在嘴边,“嘘,别出声。”还对着守门的丫鬟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丫鬟想都没想就跑过来,福了福身子,“大姑娘好。”
“嗯,母亲有没有起身?”万梓灵来找永安侯夫人,没直接进去,而是先问过丫鬟。这两日她心情很好,尤其今日特别好,就是不知道贸然进去会不会打搅到母亲?
丫鬟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万梓灵,仿佛要把她看出花来。
“看什么看,我问你话呢,回答我的话,母亲到底有没有起身?”万梓灵的好脾气终究还是爆发了,丫鬟这才觉得万梓灵是真实的,刚才那是她的幻觉。好好和丫鬟问话,她愣着不说话,非要讨骂,那就别怪她不客气。骂完似乎还不解气,又抬手重重的敲打丫鬟的脑袋。
狠厉的瞪着丫鬟,万梓灵见她还发呆,气的抬脚准备踹她,丫鬟立刻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大姑娘,夫人刚起身,奴婢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不用了,早说母亲起身不就得了!”万梓灵得到想要的答案,趾高气扬的挺胸往屋里走去。今天心情好,不和不懂事的丫鬟一般计较,换做平日,早就一记耳光上去了。
永安侯夫人坐在铜镜前闭上眼睛由着身后的丫鬟梳头,万梓灵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对着丫鬟示意,别出声。悄然走到铜镜前,用手比划着,接过丫鬟递来的木梳子,开始细心的给永安侯夫人梳头。万梓灵原以为梳头很简单,每次她坐在铜镜前,一眨眼的功夫,丫鬟就能梳出好几种式样,怎么轮到她自己就不行了。
原本还想好好表现一番,看来今日没希望了,万梓灵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噘着嘴转身将手中的梳子放在丫鬟手里,气愤道:“你来吧!”重重的叹口气,看来她是做不成了,气鼓鼓的嘟着嘴坐到左前去。
其实她一进来,永安侯夫人就察觉到了,只是一时没睁眼罢了。她想看看,万梓灵到底想做什么,却没想到这丫头能给她梳头,粗重的手脚,让她不由的睁开眼,淡笑的盯着铜镜后坐着的万梓灵。
丫鬟拿着木梳子,飞快的给永安侯夫人编好发髻,待她转过身来,轻轻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丫鬟恭敬的领命退下,走到门口,轻手轻脚的将门给关上。
永安侯夫人的目光落在万梓灵的身上,只见她一身彩虹般七彩刻丝烟霞凌罗衣裙,色彩绚丽,轻薄柔软。宽大的水袖,飘然欲飞,展开时有如七彩的羽翼,巨大的裙摆逶迤于地,转动时如浮云飘动。腰侧系一丝带末端系着几个小巧精致的玉玲儿,微风从窗口吹进来,铃声煞是好听。
发上簪着三对碧玉簪,末端垂着珍珠串,玉是蓝田碧玉,青翠欲滴光泽和润,珍珠是南海明月珠,润白明华,流光盈动,更加衬托的人清雅绝尘,高贵雍容。轻移间,珍珠垂帘摇曳而动,风流乍现。长长的珍珠链摇曳间轻触脸颊,温润光滑,在永安侯夫人打量时,万梓灵已然走到她跟前。
“母亲,不如您教教灵儿梳头吧!”紧接着万梓灵蹲下身子,讨好的给永安侯夫人捶捶背,被她冷声拒绝了:“灵儿,你是永安侯夫人的嫡女,无须做这些丫鬟们做的事,你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做好当家主母!来,别蹲下来,腿容易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