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楚清璃没有把握劝说墨柒,但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有信心哄骗好他:“阿璃要报仇的人在宫里,大不了后来皇上见我责罚便是,我好歹也是他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不至于把我处分了。但若是你因为替我报仇,得罪的皇上,他却可将你治罪,甚至连累了墨伯父乃至整个墨府。那时候,纵然你有心娶,我愿意嫁,只怕我父皇和你父亲也不会同意。”
“我父亲…”墨柒想解释说他父亲一直很喜欢她,一直想将她收为儿媳。但话还未出,便被楚清璃给堵回去了。
“我知道,墨伯伯喜欢我,他希望我成为他的儿媳,你的妻子,可是如果你因为替我报仇,全家被牵连问罪,到时,要怎样向我父皇请求赐婚,如果没有父皇的恩赐,我是无法嫁给你的,为了我们的未来,你要好好守护自己,守护你们家的所有亲人,懂吗?”楚清璃看到墨柒眼中的一丝动容,随即接着说,是心里话,也是真心话:“我也会好好爱自己,为了你,保护好自己,不会让其他人碰。信我,好吗?柒哥哥。”
墨柒顿了顿,最终权衡楚清璃的话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割舍最心疼的东西,痛苦不堪。
‘九叔,我们回姜城。’他沉沉开口,尽是苦涩。
“少爷……”随即,车身缓缓转弯,很平稳。
楚清璃看着对面的少年眼中有氤氲之色浮动。心也跟着揪着。
她这样做,应该是对的吧!清璃,我这样做,你会怨我吗?我不想看着他为了你失去所有,他太过年轻。
忽然一道声音柔柔响起:‘木薇,谢谢你,我要他好好活着,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可以快乐的活下去,忘了我。’
楚清璃有些哽咽,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说些什么。瞌目忍住再次要益处的泪水。
这时,墨柒的声音响起,再没有方才的颤抖:“阿璃,你困了吧,回去还要些时辰,你且靠着我肩膀睡会吧,到了我唤你。”
墨柒淡淡的凝着她,试图在掩饰他心中难以自拔的心痛,他以为她困了。
楚清璃这次没有犹豫,起身靠向墨柒,靠在他肩上,感受着这个男子给予她独特的温暖与温柔,她替楚清璃承下了。
墨柒以为她会拒接,毕竟现在的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她,她的心里多了恨。却没想到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贪恋他的肩膀,享受他给她的独有特权。
靠在他肩上人,似乎不满意她靠的位置,必须要寻得一个很好的姿势才肯罢休。
他紧绷的身体瞬间缓和下来,紧锁的眉峰恢复如常,清秀的脸颊有微微笑意,原来,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她还是他的她。
就那样,他闭上眼,回忆起曾经十多年的过往,哭的,笑的,喜得悲的,他独自品味着。一动不动,怕扰了她的浅梦。
寻了舒服姿势的沐薇,没有沉睡,而是回想起凤阳殿外她听到的话,这两天她不想去想,也没时间去想。
而现在,她开始回想,没有初听的震惊,亦没有再次回想的惶恐心碎。
这一次,她很安心,很平静,也许是头下男子给她的安全感,消除了她心中所有的魔障。她静静的回想,一点一点,一句不落:
楚清璃是大姜国最后一位公主,出生时彩云起飞,天降祥瑞。被称为大姜之富。
楚清璃之母慕紫怡,乃当世奇女子,不单美貌绝代,且知晓乾坤之术,又深懂医理,备受楚雄宠爱。
成为当时最耀眼的皇后。
不过,自古深宫大院之中,勾心斗角防不胜防。
曹水华是先入宫的,却与后入宫的慕紫怡同时怀上龙子,也因此眼看着慕紫怡坐上皇后之位。
心中自是不甘,三番四次设计陷害,却都是枉然。慕紫怡生下一女楚清璃,她生下一男一女,按身份地位如何都比她江湖游医慕紫怡高出许多。
可皇帝楚雄就偏偏独宠她一人。
大姜自古有个规定,最宠爱之子必先祭剑,曹水华以此为契机,设计将楚清璃祭剑,打压慕紫怡的气焰。
却不想,祭剑当日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成了血池中的冤魂。
纵然掉包之计是曹水华曾在夺位之中陷害过的一个嫔妃的丫头所为,曹水华却因慕紫怡的女儿相安无事而将罪过记在慕紫怡头上。
从此开始一系列报复。
她恨慕紫怡,好恨。却因慕紫怡备受皇帝宠爱,又善医术,故而害她的招数屡试不爽。
曹水华最终将这锥心的仇恨转移到慕紫怡不受宠的女儿楚清璃身上,却没想到她派出的人在还未接近楚清璃,便一个个自动死亡。
后来还传出楚清理是恶魂转世之说,让宫中之人闻风丧胆,无人再愿意踏入朝霞殿一步。
曹水华无计可施,杀子之仇不得报。
她只能等,等一个机会。
五年后,终于在大姜国祭祀狩猎之时,曹水华买通了杀手,刺杀慕紫怡。而那时她才知道,慕紫怡不但才貌双全,更是有一身好武艺。
可惜就可惜在慕紫怡一身不被世人得知的武艺上。
皇帝楚雄狩猎归来,却不见了皇后,便派人四处寻找,结果恰好看到悬崖之上的慕紫怡在与杀手交手。
楚雄记恨欺骗,而慕紫怡怀才骗了她整整十年。
也就因为楚雄的出现,慕紫怡忽视了刺杀她的杀手,她以为楚雄会出手救她,却没想到楚雄只是静静的立于曹水华身边,满眼的痛恨与背弃。
慕紫怡懵了,散神的她却给杀手制造了绝佳的机会。带头之人一剑刺中要害,慕紫怡伤心欲绝,断发跳下悬崖。
曹水华本是个狠角,既然设计刺杀,自然要万无一失。
她不但在刺杀的剑上涂抹了剧毒,还不惜亲自去寻找慕紫怡的尸骨,因为她忌惮慕紫怡那一身绝世的医术和武艺。
后来也真的找到慕紫怡的尸体,虽然毁了容,那断发,那衣服,那楚雄亲赐的宝剑确十足证明了那确实是慕紫怡。
除去心头刺,大仇也得报的曹水华,便开始想方设法谋取后位。
楚雄虽恨慕紫怡骗他,十年的感情却假不了。当他悔悟后,意识到那是借刀杀人之时,便也迟了。
追查当时的杀手,可他又怎会知道,日日陪他的枕边人在看到慕紫怡尸体的那一刻,所有的杀手都跟着去陪葬了。
于心不安的楚雄为了弥补歉意,却也接受不了一个被宫人厌弃的女儿,曹水华自然也不会这样便宜的楚清璃。
五年前突然传出谣言,接近过她的人都活不长久,其母也在不久后过世,楚雄至此性情大变,对其更不喜爱,禁足于朝霞殿。
从此,朝霞殿便成了宫中禁地,多年来无人问津。
却不想,一月前,吴国二子吴天麟前来纳贡,看上楚玉儿时皇帝便想起了楚清璃。
这次听闻楚雄要为楚清璃招驸马,熄灭的烈火再一次燃烧到那些嫉妒慕紫怡的人心上,尤其是楚玉儿的母亲,当今的贵妃曹水华。
所以,这些愚笨的女人还没有领会皇帝招驸马的深意,便已坐立难安,不惜花大价钱买了杀手,决定让楚清璃安静的消失在宫中,干净的消失在这世上。
曹水华恨,恨慕紫怡就算死也还让楚雄惦记。
心头一狠,再次买通杀手,意欲除掉出宫的她。她深知楚清璃自小便不甚受人喜爱,常常避而远之。
所以,曹水华笃定她这次一定躲不过。
却没想到,那样愚笨的楚清璃竟然又好端端的回来了。
楚玉儿虽然没有明确的告诉曹水华她的意图,却暗喻她的下场不会好哪去。
曹水华也就不再干预其事,只要是有利于她女儿的,她都不会干预。
沐薇心中忍不住发笑,曹水华,楚玉儿,你们觉得这一切会按照你们设定的路线发展下去吗?
我告诉你们,不会,绝对不会。
因为,我不许。
也许一切真的就巧合的太离谱,曹水华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没有好下场的是她的女儿,楚玉儿也没想到自己的下场竟然那么惨。
翌日,大婚,姜都城。
皇宫内外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大红喜字灯笼覆盖了每一片街角。国都姜城几乎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皇家嫁女,普天同庆。更何况还是,两位公主,同时出嫁。
一位远嫁吴国成为太子妃,一位入嫁豪门成为土豪,这可是让旁人折煞了眼的大喜事。
吴国的迎亲队伍浩浩汤汤而来,锣鼓之声震耳欲聋,只是迎亲的不是吴国二皇子吴天麟,而是他手下的一员虎将,萧哲。
大姜皇帝楚雄却并没责怪,反倒是亲自送爱女上了花轿,老泪纵横,喋喋不休的交代要如何如何对待楚玉儿,险些误了吉时。
刘家迎亲的排场虽也盛大,沐薇却是形单影只,只有一个丫鬟陪着哭。
昨晚,她还未被带出宫时,奶娘捧着一方宝石镶边的箱子匆匆来到朝霞殿。
拉着她的手,感情沉重却又愉悦的说:“这是当年皇后娘娘出嫁时所穿之服,你若能穿上,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
又将一把镶着琉珠的银钗给了她,并告诉她一句万般不解的话:‘幽光梦华,朱倾乾坤’。
且嘱咐她“务必带着,决不能丢,日后若遇到困难,它可解”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