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上林春”的竹叶青和腊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都是远近驰名的,所以陆小凤和花满楼现在正在上林春。
陆小凤是个很讲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可他现在很沮丧也很倒霉,因为有人用了整整二百两银子包下了整个“上林春”,而他们被拦在了门口,对面的小二哥笑的谄媚又讨好。
陆小凤苦笑道,“看来今天我不仅白白浪费了五十两银子,还要饿肚子。”
花满楼道,“一个酒鬼总是离不开好酒。”
陆小凤苦着脸,深吸了一口气,“三十年的陈酿,咦,还有梨花白的味道,很淳,起码也有五十年。”这下,更是连一步路也不肯走了。
花满楼忍不住笑起来。
小二哥倒是很佩服,“客官的鼻子真灵,这梨花白还是我们老板出生的时候埋下得的,如今已有五十三年了。”
陆小凤几乎要咽口水了,他的眼睛亮的吓人,猴急的搓了搓手,眼珠一转,已是轻飘飘的直接飞上了二楼,朗声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楼上的朋友可有兴趣认识一下?”
花满楼有些错愕,但他是个君子,所以他没有跟着陆小凤飞上二楼,反而留在了楼下。但是很快他便听到一阵“叮咣啷”的动响,便再也忍不住的冲进了楼里。
上林春的二楼有很多包厢,但花满楼却顺着酒香很快到了最大最好的那一间,陆小凤果然在那里,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笑的前仰后合的少年。
“花满楼,你来了。”少年见到花满楼还很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花满楼也很高兴,显然他也认出了这个少年,“王怜花。”
“你已经半个月没给我写过信了,我很担心。”王怜花委屈地说道,自从两人相识后,每三五日都会有书信往来,“而且你还和这个大混蛋混在一起。”
陆小凤很郁闷,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若我是大混蛋,你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小混蛋。”
“我这样的小混蛋便是一百万人里都找不出一个?”王怜花反倒很是骄傲,“更何况……”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方才的滋味如何?”
陆小凤难得严肃认真的回答,“很不好。”任是谁在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人身上,足足见到了七八个情人的脸孔。她们或温柔,或幽怨,或柔肠万千,不但容貌像,就连神情声语也惟妙惟肖,那便不是惊喜,而是惊悚,再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如此奇妙的易容之术,司空摘星的易容之术和他比起来也显得稚嫩青涩的多。
陆小凤开始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尽管他是花满楼的朋友,可如今他们正陷入一个麻烦里,还多了一群很麻烦的敌人。
这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圆脸,圆眼,嘴角边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的甜蜜又可爱。他的眼睛很亮,也很真诚,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一个纯真的少年,涉世未深,还很天真顽皮。
起码花满楼就是这样认为的,他将酒壶远远和少年隔开,又细心的挑拣着特色菜放到少年的盘子里,笑的温柔又宠溺,不时劝哄着,仿佛一个好好哥哥。
“你是怎麽找到我们的?”陆小凤试探的问道。
王怜花意味深长斜睨了他一眼,眉眼一挑,“我偏不告诉你!”那种得意嚣张的样子只恨的人牙痒痒。
陆小凤语塞,只能满怀希望的看向自己的好友。花满楼毕竟是花满楼,还是很厚道的为陆小凤解惑,“怜花能找到我们全是因为它。”花满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这里面的香料很特别,有一种路蜂只要距离不是很远,都能循着味道找过来。”
陆小凤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东西,不由啧啧称奇。这个名叫王莲花的少年果然是个很神秘的人物。
王怜花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陆小凤道,“万梅山庄,去找西门吹雪。你应该听说过他,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剑客。”
王怜花笑道,“我还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我猜你应该又遇到了大麻烦,要去拖他下水,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陆小凤哈哈笑起来,“我就是个混蛋。”
花满楼也笑起来,“做他的朋友总是很辛苦。”
“但不会无聊。”陆小凤眨眨眼,“如此看来我还是有些用处的。”
王怜花也感慨道,“不得不承认,虽然你不会挑女人,但是很会交朋友。女人总是给你惹麻烦,朋友总是帮你解决麻烦。”
陆小凤显然听的很得意,摸着自己的胡子,细细砸吧着杯里的酒。
王怜花笑眯眯接着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太监是不是就不会在有麻烦了。”
“噗——”陆小凤一口酒喷了出来,花满楼使出流云飞袖,一桌酒菜才幸免于难。
“咳咳咳”陆小凤死命的拍着胸脯,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花满楼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王怜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既无辜又可爱。落在陆小凤眼里却是一个活脱脱的小恶魔。
“不过,我并不认为西门吹雪会轻易出手”王怜花看着陆小凤垂头丧气的样子越发欢快,“他既有钱,又有名,而且还是个彻底的自由汉,从来也不管别人的闲事,再加上六亲不认,眼高于顶,你对这个人能有什么法子?更重要的是,他聪明绝顶绝不输你陆小凤!”
花满楼道:“但有时他却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奔波三千里去复仇。”
陆小凤道:“那是他自己高兴,他若不高兴,天王老子也说不动他。”
花满楼微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这次总算没有空跑一趟,我们总算已知道,大金鹏王说的那些事,并不是空中楼阁。”
王怜花问道,“大金鹏王朝?”
“那是一个很长,也很复杂的故事。”陆小凤感概,“一个古老没落的王朝,四个身怀巨大财富的叛臣,一个满怀希望的垂暮老人。”
“恐怕还有一个天香国色的美人。”王怜花嘲讽。
陆小凤有些窘迫,他想到了丹凤公主,那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几乎满足了男人的所有幻想,不但人美还很体贴,温柔,这对男人来说比美丽的外表更加有吸引力。而他泥足深陷,心甘情愿。
花满楼打趣道,“女人似乎都很喜欢他,他的女人缘一向好的让人嫉妒。”
王怜花顺势发出啧啧声,一副鄙薄嗤笑的样子。
“你们够了。”陆小凤有些头疼,他突然发现遇到了王怜花的花满楼,好像再没有原来的厚道。
一顿饭吃的陆小凤很是胃疼。但更让他头疼的是,萧秋雨死了,死在他们眼前,满身狰狞的伤口,活脱脱一个血人。目的自然是为了警告陆小凤,方法也极其惨烈。但如果能被吓到,陆小凤也就不是陆小凤了。
第二日清晨,三人依旧赶往万梅山庄,此时才四月间,万梅山庄外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鲜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到处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陆小凤独自一个人进了山庄,王怜花则陪着花满楼留在了花丛间。花满楼的神情即宁静又安详,含笑浅浅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的情人时一样。他的手轻柔的抚过每一片花瓣,纤细白皙的之间很快沾染上了露水。
一方帕子就在这时包裹住他的指尖,细细的擦拭,丝绢细腻轻薄的质地并不能轻易隔绝对方的体温,一丝炽热似乎从指间传到心田。花满楼突然有些慌张,所以他开口道,“也不知陆小凤会用什么方法请到西门吹雪?”
王怜花手一顿,自然的松开,想到陆小凤临走时苦大仇深的表情也很是开怀,“反正火烧万梅山庄这种馊主意是不会奏效的。”
陆小凤到底还是请到了西门吹雪,因为西门吹雪的朋友实在不多,而他恰好是其中的一个。只是西门吹雪似乎难得有了些幽默感,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如今只剩下两条,这已经足够陆小凤沮丧很久,并得到了王怜花毫不客气的嘲讽。他在这方面总是很有天分,常常说的人哑口无言,却又无力反驳。陆小凤深深觉得自己的心胸当真十分宽阔。
这是一辆只有在画上才能看到的马车,被四匹黝黑的宝马拉着,陆小凤,花满楼,王怜花三人坐在里面竟也不显得丝毫拥挤,甚至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躺在铺满雪白狐裘的座位上安眠。正中央还放着一架水晶案几,上面随意的放着几本打发时间的游记、画本,和一整套紫砂茶具,茶壶是温热的,里面是极品的冻顶乌龙,香气袅袅,沁人心脾。倒在茶杯里,稳稳当当,水波纹丝不动。两面是无数的百宝阁,随意拉开一个,里面就是意想不到的宝贝,从吃到用不一而足,活像个移动的房间。
陆小凤赞叹道,“坐上这样的马车简直就是种享受。如果再来些……”
“如果再来些酒,到了珠光宝气阁,手软腿软的陆小凤指不定就成了真的死凤凰。”王怜花懒懒的抬了抬眼角,他的手中还把玩着三张请帖,字写得很端正,墨很浓,所以每个字都是微微凸起来的,眼睛看不见的人,用指尖也可以摸得出。
请晏的是霍天青,但他们并没有坐上霍天青备下的马车,可他们依然决定去赴宴,只因破局就定要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