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睁大眼想要看清来人是谁。但老板娘这句话还未说完,本灯火通明的屋子却突地黑了。接着我就听到自门外而来的脚步声明显比方才近好多,但也紧多行几步而已,便戛然而止了。
“砰。”门被紧紧关何,就连月光都被格在门外。
“我等了你好久。”这是老板娘的声音。
无人应答。
而老板娘说完这句话便也不开言了,屋子里彻底归于静默。我很想扭头看一眼闫似锦,可双眼刺痛,眼前一片漆黑,远远近近一律不能看清。
该死!这种情况简直比一直黑灯瞎火着更糟糕。
很显然,这是位聪明的虎妖老板娘!
她深知人眼对光线的适应能力,必然也晓得屋子里若是藏了人,那么经过一定时间即便是黑暗的光线也可适应,到时就会看到些不该看的;但此刻却不同了,经过短暂的光明后又立马归于黑暗,即便我与闫似锦生就一副火眼金睛,也不能很快令双眼恢复视觉能力,看清来人了。
看来今夜的确有场好戏上演。
我突然对这位神秘来者的身份有了兴趣。
于是我便竖起耳朵仔细听,并尽量屏息静气令自己心跳音缓慢下来。果然当眼睛不能用的时候听觉会灵敏好多!就发现原来并非老板娘没说话,而是压低了声音。
那声音低得简直比梦呓还轻,悉悉索索的。再仔细听,竟不是说话反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是什么?我努力歪脖子竖耳朵,就觉耳边突然有人吹气,“别动。”
仅两个字而已,若不是我神经极其强大,强大到几乎大条的程度,必然要被这猛然乍起的音吓得跳起来。
万恶的闫似锦,没这么吓唬人的!
也是我一直太投入的去听,竟忘了此刻自己的境地。想是他生怕俩人行踪败露这才开言吧?
我立刻安静下来。见我静下来,闫似锦居然缓缓的将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手。
什么意思?占我便宜?!
“别多想。你试着先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就能看到了。”
我腹诽闫似锦一万遍。谁多想了谁多想了?!偏又觉得脸热。谁晓得这家伙居然将心音术用的这般炉火纯青啊!再说了,你一会趴在我耳边说话一会又心音的,到底有没有点谱?!
试着将眼睛闭上再睁开,果然比方才的一片漆黑好很多。屋子里虽仍旧很黑,好歹可依稀看到两个人影。身段曼妙的是虎妖老板娘,而与她对面立着的另一个人看起来极其肥胖。
再仔细瞧,却不是肥胖而是那家伙着一件黑袍子,黑袍子几乎与满屋子的黑融为一体,也难怪我乍瞧过去以为他很肥了。
两个人似在进行某种交易。
借着透过窗缝的一点点可怜月光,我就见老板娘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并缓缓打开。这回子居然有一团光亮自内里透出,熠熠生辉的光似活的一般,竟是男子精/元凝成的珠子。光亮映照着老板娘与那位神秘家伙的脸,两人便都在一团奇异的光华中清晰又模糊。
呼吸都暂停了!我忙抬眼去看那神秘来者,却在此时听到老板娘开口:“最近风声很紧,我也有许多苦衷。”
而此时我目光定在那神秘人脸面上,立马暗骂声!这家伙居然也不嫌麻烦,深夜来会情人还带着个冷硬面具!
正骂着这家伙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心突然凉了。似被人兜头盖脸一盆水,只觉从头发丝直到脚趾尖都是冰凉冰凉的。
他边说着边将盒盖扣上,那光亮就不见了。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意起丹田,至天枢至关门至灵墟,明香地檀逐相观,鱼迎人浆竟循环……”
闫似锦再用心音与我说话,我一听,分明是个新鲜口诀!口诀中不但以佛教《心经》的一句开头,并柔和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理念在内。而且这口诀中除了天枢、关门、灵墟三穴,就连明香地檀鱼迎人浆也暗指人体八个穴位!
于是便收回心思,暗自安慰自己绝不可能是他。
默诵那口诀。须弥间就觉脑中一荡接着一空,而心中大亮眼前也逐渐清明起来。
这回不用借助外部光线,我居然也能如在大日头底下看戏一般了!
我顾不得深究闫似锦这又是哪里学来的,只分析那神秘人语气里的满满责怪之意,知晓他是对老板娘的话不满。而那语音很奇怪,听起来似乎故意捏着嗓子。
平日对各色男子都游刃有余的老板娘闻言居然手足无措起来,支吾着:“我知道你天劫就要到了,也知道你急需精元珠来对付那些天雷,可我真的没办法,这次不止三十六仙山洞府,就连栖霞山那帮子人都参与了。你也知道我欠——”
后话突然压低音。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欠什么奈何却什么都听不见!这种感觉差极了!就像你明明看一出皮影子戏到高/潮处,偏皮影子艺人草草收场罢演了。
“罢了,你不必解释!”声音显得很不耐烦,神秘人说完这句话真的就转身。老板娘一把扯住他衣角,苦苦哀求道:“别走!我很想你。”
那人不动。
“你就再多待一会,就一会!我什么都不用你做,就陪我说说话可好?”
这话说得我都心软了,偏那人硬生生掰开老板娘的手,就连声音里都透出冰碴儿:“就算留下又能如何?你什么都帮不了我。”
便听得轻轻啜泣音。我暗暗攥紧拳头,真想冲出去给那家伙几拳。
想是听到老板娘哭声,那神秘人声调居然缓了缓,又说:“我受伤了。”
言下之意他一刻都不愿多留,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要回去养伤的!我这回子连骂都懒得骂他。而他便转回身抬手擦拭老板娘脸面上的泪珠子,只一下就又缩回手。就听老板娘急急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
“我没事,一点小伤。”神秘人抬起手,僵了僵,就扶住老板娘剧烈颤抖的肩头:“别哭。我知只你对我最好。你若真心喜欢我就多帮我弄些精元珠,你也不愿我不能飞升吧?”
他略顿了顿,就叹了口气,“唉,其实就算有精元珠,恐怕也未必能抵挡天雷。”
老板娘的身子便僵住。
那男子笑了笑,又道:“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顺口一说,你便也顺耳一听罢了。我也知你们修行千年靠的就是一颗真元珠,赤金珠是你本元,我怎忍心让你死?!没你我独活世上又又有何意义。”
这话说得煽情,果然老板娘啜泣声更重。我暗叹一声从古至今永远都是这般了!这些个傻女子怎就轻易在男子们的谎言中沉沦呢?!
“我出来太久恐会引起师父怀疑。你我来日方长,等到事情了结了我必然光明正大迎娶你。我要走了,你也多保重。”
神秘人将锦盒揣好便转身开门,老板娘还想再说什么却终是无言。她只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门去,竟是大踏步头也不回。
直到那身影消失得再也看不到,端端融入如墨夜色,老板娘方无力的靠住墙角,一叠声咳起来。
咳着咳着便见她呕出一口血水子来,月光下血水子闪着光,竟比那精/元珠还要闪亮几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无言。
心中乏乏的,眼前总是不停闪现老板娘那双痴情的眼眸,以及掌心里刺目的血水子。
“怎么了?戏不好看?”闫似锦走在我身侧,歪头瞧我。
“不好看。”
我停下脚步正色看他:“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一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天下间每时每刻不是都在上演?!”
“当然不是。”
闫似锦顺手折一条柳树枝,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难道你不想知道那男人是谁?”
“不想。”我如实说。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就算知道又如何?我早已看到虎妖老板娘的结局,此刻就算说了也没意思。但我更愿相信,那男子是有一点点真心对她,并非全是利用!
闫似锦止步,上下打量我,“看来我要对你重新评价了!你不是懒,简直就是对人生失去乐趣。”他勾了勾嘴角,问我,“你一定有个过去?我猜的对么?”
我避开他目光,不说话。
“要不是受过情伤你不会反应这么强烈!说说,那男人是谁?是载浮师父还是慕蔚风师兄?或者别的什么男人?”
我剜他一眼当先朝前走,“你就对我的过去那么感兴趣?”
“感兴趣啊。”他追上我。
“可我没兴趣告诉你。”
“喂,等等我。”
“你就不能快走几步?”
“其实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知道那男人是谁?”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如何?他故意捏着嗓子必然是我认得的了。蒙着面具不是挺好,揭开了现实血淋淋,没意思。”
我加快脚步走,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那神秘人虽故意捏着嗓子,但我还是该死的听出他是哪个!
多可笑,那个义正言辞指责我不该满脑子浆糊只知情爱的家伙,曾令我无数次自惭形秽。我早已做好了他爱上任何女子的准备,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才是伪君子,居然冷情到利用一个深爱他的女人!
“招招,你我缘尽。此刻我心无杂念,私以为你也该以天下苍生为重,”
灵山山巅巅上常年被云雾笼罩,说这话时他一脸正色,令我万分羞愧自己居然整日只想着情爱心无大志。
赤金珠?!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折射出一个人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