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门便轻轻开了,接着就听得脚步响,那脚步声方响起又顿住,就听得慕蔚风急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招招师妹,我这就出去。”
想来他看到大木桶立马臊了。哎,果然世上人千种万种,比起那黑衣少年来,慕蔚风简直就是君子中的君子。
“呃……招招想求师兄件事。”其实我也不想与他这般样见面,但怪只怪那该死的少年。
“好,师妹尽管说。”
“师兄,还求你帮师妹找件衫子穿。”最后那个字轻得几乎只我自己听得到。这算怎回事么!饶是我脸皮厚,此刻说出这种话也实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不知慕蔚风可曾看到那作死的少年从我屋出去,我忍住扇自己俩耳光的冲动,腆着脸继续道:“随便什么样儿的都成,我总不能一辈子在木桶里泡着啊。”
“啊?招招师妹的衣衫?似锦他到底用什么办法救你的?咳咳,对不起对不起,师兄这就去。”
得,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便听得慕蔚风砰的一声关上门,接着就风风火火的走远了,我自木桶中探出半个头去,已瞧不见慕蔚风的影儿,但我深知,自此更是说不清了。
似锦?是他么?
嘴角抽了抽,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想来那黑袍少年是唤作似锦了。却不知是张似锦还是李似锦王似锦?可明明在悦来茶肆我们第一次相见,为何慕蔚风唤得如此熟稔呢?
这期间,我到底错过了多少?
不多时慕蔚风便二次折回,先是敲了门得我准许进来,而后只背着身子一步步退到木桶前,反手递给我一件袍子。
宽大的白袍,是男子样式,想来如此深夜他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女子罗裙,便将自己的袍子给我拿来。
但此处不是栖霞山,慕蔚风为何有换洗衣物在此?!
目光便不自觉的跃向那未曾合拢的柜子以及柜子里依稀露出的黑缎袍子一角。其实方才我想求慕蔚风随便将柜子里的袍子给我一件,但那话到了嘴边却硬是没出口。
不知为何,我就觉得那少年定是讨厌别人动他任何一件东西的。
“招招师妹?招招师妹?”
就听慕蔚风唤我,我这才长叹一声接过袍子。自木桶中出来我也顾不得擦身,只三两下换好了衣服,就道:“师兄,你转过来吧。”
“哦。”
慕蔚风这才缓慢转身,却臊红着脸,久久不敢抬头,只嗫嚅道:“师妹可好些了?”
“呃?”
“师妹中了毒。”
“不是大伙都中了毒?”
“这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我就知其中必有缘故,果然闻听此言慕蔚风就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
他嘴唇动了又动,终是长叹一声,道:“师妹,我想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见他神情严肃,我心中已猜到几分,便试探道:“是我的身世?还是那少年的来历?亦或者我们之间的关系?”
“都是,又都不是。”
“那就是我与虎妖事件有关?”
目光定在慕蔚风的左手腕子上,那上面曾经系着红丝线,如今却唯剩下白腕子。
“你的红丝线去哪了?”
“在似锦那。”
“似锦是哪个?”
“招招师妹,你们不是刚刚见过。”
“你认识他?载浮呢?也早就认识?这么说在悦来茶肆你们只是演戏?”
“师妹,这其中有个天大的原因,请你听我解释。”
慕蔚风面露不忍。他本就是个心软的,想必我此刻脸色不好,他便也浑身不对劲了。
果然如此!我虽懒脑子却没坏掉。自在栖霞山见载浮反常的态度,再到悦来客栈慕蔚风的不正常,以及突然出现的黑袍少年,我就觉得处处不对。
当时载浮虽看似紧张,却绝不该平白就被三支离魂香以及两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吓到。而且那毒中的实在有点太容易。
咳咳,虽然我的确毫无准备的中招,想来也就我傻兮兮的真的中招,还落得被人戏谑一番吧。
越想越恨,但发火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反正丢脸已经丢了再发火也没用,于是我便只轻叹一声,安慰慕蔚风:“我又没气你何苦这般怕。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真的一头雾水了。”
慕蔚风这才长舒口气,而后朝窗外看了看,恭恭敬敬道:“师父,您进来吧,师妹并未计较。”
随着他话音了,就听得一阵谄媚的笑,接着便见窗子被打开,一个人贼似的自窗外钻进来。明明人已进来了又不落地,只坐在窗台上,一双脚晃来晃去,十分没谱。
这个人还能是谁?除了那不靠谱的载浮,天下间却不会有第二个这样为人师表的了!
“这件事你也有参与?”我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
他立马打了个激灵,抱着膀子缩脖,“招招你不要怪为师,你看,为师也是用心良苦。要不是这样怎么能一举两得,不但差点擒获了虎妖,还顺便开启了你一段记忆。”
“差点?开启记忆?”我朝载浮眯眼睛,后者便笑得更狗腿,“是啊!就差那么一点点虎妖就被擒获了!啧,可惜她太狡猾,竟知道装死!而且我就纳闷了,玄元控水阵她怎么能轻易施展出来呢?要不是那死阵法她一定没跑——”
载浮啰里吧嗦的,令我愈发糊涂,便不得不打断他话,我问:“让我猜猜,老板娘就是虎妖?慕蔚风与你一定是通过什么方式制定了什么计划,然后拖着我陪绑当障眼物?再大胆点猜测,就连那位什么似锦也是你们一伙的!你们本来就为了暗花然后来个里应外合?但开启记忆怎么回事?我晕倒后看到的人明明不是我!”
载浮优哉游哉的自怀中掏出张纸片片,那纸片片剪成酒壶模样,到了他手里只晃晃便做了真,他嘴对嘴的灌口酒,又万分享受的啧一声,才摇头晃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谁说前世今生必须长着一样的脸?说不定你被天帝一脚踢下九重天时,那脚正好踹在脸上,所以就变成如今这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样子了。还有,我必须更正一下,他不叫什么什么似锦,而叫闫似锦,法力高的你做梦都想不到。”
“所以你们为了巴结他,宁可亲手把我送到人家嘴底下,任由人家作践?”
“不是作践。是他说有办法救你。”
“他说有办法你们就信?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办法?又知道不知道——”
我情绪到了差点顺嘴秃噜出方才情况,幸而及时住口,于是脸便滚烫滚烫,而载浮偏此时好死不死的斜我一眼,似自言自语,偏那声调恰好每个人都听得到:“其实我觉得,被他看光光是你占便宜了。”
我立刻跳起来奔着窗台去,嘴里嚷着:“这么说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却不来救我是不是?过后还做谈资是不是?信不信今儿我就把你生炒了吃?”脚下生风般,却被慕蔚风拦腰抱住。而后者随即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又忙着撤手,撒手见我往前冲,再去扯我袍子角。
我便不动了,叹了口气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搬过来坐下,说:“好吧,你们把前因后果细细和我讲讲,别这样卖关子。本姑娘耐心有限。”
慕蔚风与载浮同时长呼口气,明显放松不少。
我只等着载浮与我将整件事拢清脉络,却见载浮那厮又灌口酒,而后居然轻击掌三声。
门便开了。
而那位法力高的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主便缓步而入。
乍一见了他,我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或者直接冲上去把他眼珠子剜下来已解我心头只恨,虽心中有千百种念头闪过,可最后我却什么都没做,并居然朝他勾了勾嘴角,“原来是少年英雄,失敬失敬。不知现在能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
少侠并未理我,简直就是对我目不斜视当空气一般,只朝载浮而去,然后做出件差点没把我下巴吓得跌掉的事。
就见这位载浮口中三界六道多么多么神气的家伙,居然在他面前立住,而后整了整衣衫领口,单手打揖,口称:“无量天尊,闫似锦在此拜见师父。”
不亚于晴天霹雳了!
这家伙这家伙居然管载浮叫师父?!那我算什么?我自小栖霞山长大,怎么就没见过这货?!载浮那厮啥时候又收了这么拽的徒弟?!
我砰的一声自椅子上跳起来,再也不能安坐,只一手指着那小子,磕巴道:“你你你,是是是——”转回头看慕蔚风,却见他也朝我点头,并脸面上绽开笑意。
“我失忆过?”
“没有。招招师妹,蔚风也是在一个月前方知原来我们还有一个小师弟。”
“小师弟?!”
我继续指着那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师弟,欲哭无泪,“载浮何时又给咱们收了个小师弟?!怎么随身跟着小罗喽的也能清修?”吸口气我又问,“对了,你的小罗喽呢?”
那小子就回头,朝我迅速的挤了下眼睛,笑道:“你真啰嗦。紫衣他法力不计,为了收服虎妖死了。”
这话他说得轻飘飘,倒令我暗抽口凉气。心道摊上这么个克人的倒霉师弟,别哪天把我克死了,他也这么轻松的说出来。
而他已转回头,换一副严肃嘴脸对载浮:“师父,徒儿尊师命打入妖界,终于找到替换五位护法长老的办法。”
呃?
闫似锦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只要先得到虎妖体内的赤金珠,然后——”他豁然回首,一双眼直勾勾看着我,不紧不慢道:“然后找到如意吉祥,就可以召唤玄铁剑。只要将此剑插在万妖洞口,就能替换出五位护法长老。”
我心说如意吉祥是什么东西?这闫似锦看来也挺不靠谱!你咋不说恭喜发财呢!
而闫似锦已继续道:“赤金珠虽然有点难度,但好歹还有个方向。只是这如意吉祥那可需天官上神,也就是我亲爱的二师姐帮忙了。”
一双眼死盯着闫似锦,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萦绕——天官上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