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萨身体黑了。
浑身发出一种焦臭味。
暴露出来的伤口也直接被烤焦了。
穆萨没有任何知觉。
不是痛,而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但是他的意识还算清晰。
金龙王雷蒂丽·坦格洛德看见这被自己火焰和雷霆击中的巨人立在原地,浑身都变得焦臭,却还没有倒下,不由得产生了厌恶。
它讨厌那些宁死也不肯倒下去的人和怪物。
尤其是,这个妖邪还杀死了自己七只龙子龙孙,则更加令它恼羞成怒,直接往前扑了上去,雷蒂丽·坦格洛德想直接用自己上千吨的身躯碾压它。
只管对方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它也不能放过,因为它内心深处的怒火,无论如何都不能停息,它需要发泄。
穆萨身体内,他察觉不到的地方,强大的战神之血在经历了雷霆之沐后,变得抗性更强,在短暂的麻痹以后,开始重新运转起来。
僵持住的血液也慢慢地开始流通,穆萨暂停的心跳也缓缓地跳动,开始为全身提供新的活力。
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随便动一下都很勉强了,穆萨却不愿意就此放弃,他要这身躯动起来,他要这身躯起来反抗。
他要抗衡那股麻痹感。
火焰算什么,雷霆算什么,粉身碎骨算什么,穆萨都不怕,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现在觉得只要没有死,一切都不可怕。
被短暂夺走的感官回来了,穆萨又感觉到了浑身上下那无数刺激着他神经的伤痛。
穆萨的精神意志也在这痛苦之中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晰。
痛苦吗?
当然痛苦了,都要死了,还想要活下去,怎么会不痛苦呢。
想放弃吗?
想,也不想。放弃了就不用接受这些痛苦了,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一了百了。可是,会失去很多东西呢,穆萨还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看完这个世界,他连自己的来历都没有搞清楚,这么多想体验想明白的事情都没有开始做,很多遗憾啊,怎么可以放弃。
于是,穆萨又努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疼痛不至于影响大脑,让自己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
他还没有死,所以就能够一直战斗下去,直到战死,或者对方放弃。
这才是菲尼萨克的精神,战神传承下来的宝贵意志。
穆萨不再是那个只会痛苦流泪的孩子,就算他还是会痛哭流涕,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他会流血流泪流鼻涕地战斗下去。
虽然不会那么好看,虽然不会太帅,虽然非常狼狈,但是...但是啊,他不会倒下了。
穆萨一直抽搐的小腿肚子也开始动了动,战神之血承载着菲尼萨克的战斗意志,现在正驱使着穆萨行动,驱使穆萨于这绝境和死境中重生。
于是,穆萨被烧焦的皮肤退下了,露出新生的粉嫩的肌肤,飞速地将他那具身躯包裹,并且为之提供更强力的保护。
那些断裂的骨骼也以一种几乎壮烈的方式,被穆萨直接用左手扯断,丢出体外,然后从断口之中长出新的,更加坚硬强大的骨头。
在菲尼萨克漫长的历史上,在他们的祖先还没有被称为战神的时候,那个叫菲尼萨克的年轻人只是一介奴隶罢了,他被安排了无数的苦工,被日日鞭打,终日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中,就像其他被恐怖笼罩了一辈子的奴隶。
那段不光鲜的历史,应该要被菲尼萨克隐藏起来才对,可是菲尼萨克没有这么做,反而紧紧叮嘱自己的后代,牢记这段历史,它比后来菲尼萨克的每一场战役都重要。
因为那段历史,是菲尼萨克的恐惧,是战神未成战神之前,被恐惧支配的生命。
直到菲尼萨克幡然醒悟,夺过监官的剑,因为不断劳苦做工而日益强大的身躯,让他不知不觉间拥有了足以匹敌一个百人队的恐怖力量。
那是菲尼萨克的第一战。
敌人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忽然想到自己的人生很有可能在日复一日的毫无意义的劳作中消耗殆尽,他那些干枯的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直到死都只是一个个遗憾而已。
那为什么不靠着这强大的身躯,去为自己争夺一丝丝可能性呢?
虽然会死,但也好过在奴隶主手下日复一日的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菲尼萨克亮出了他抢来的剑,成为了世人心目中的战神。
穆萨也想亮出自己的剑,战胜自己的恐惧,然后成为真正的菲尼萨克!
金龙王俯冲而来,穆萨也马上捕捉到了一丝丝空气中的动静,用他稍微恢复行动能力的残破身躯,冲向金龙王。
巨人和巨龙,灰败的天空,阴郁的乌云,山崩地裂的峡谷,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木,没有一处完好的植被,甚至还有埋着几具烧焦的巨龙和妖邪的尸体。
穆萨在这庞大的景致中捕捉到了一丝丝微小,难以察觉的痕迹,那是空气的不流通,那是灰尘的吸附,那是微弱火光电光照耀出来的一点儿反映。
金龙王雷蒂丽·坦格洛德见到这巨人猛然冲向自己,不禁心中惊骇,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够行动?并且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势!?
他想起初代的祖龙王。
那是一只具有五千多年寿命的巨龙,身长两千多米,翼展足足有三四千米,整片天空都是它的主场,它的力量难以抗衡,若不是天命所限,很有可能现在还霸占着这片世界。
在那个远古的时代,最初的祖先也遇到了一个绿色皮肤的巨人,那巨人被祖先杀死了很多次,但都没有能完全杀死,反而一次比一次强大,甚至在最后,拥有能够和祖先抗衡的力量。
那个巨人之名...好像叫菲尼萨克。
史都华德·恩统在隐退的三百年里,也好像与他讲述过那段伟大而疯狂的历史,不过他没有在意,记不太清了。
这并不妨碍雷蒂丽·坦格洛德消灭这绿色巨人。
不过,穆萨却在即将相撞的时候侧了一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