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姑娘,你打我骂我都好!我不会还手的”,楚之尧木纳地杵在那,不敢直视她。
狄南星看着他许久,愁绪万千,久久才松开眉头,“为什么要救我,还……还编了子虚乌有的事”。
“田子慌慌张张来找我,我才知道的……我脑子笨,嘴巴也笨,一时急了就……实在对不住了姑娘!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总之,谢谢你救我,可你要怎么善后”,狄南星轻轻地问,有些抱歉。
“我回头跟王爷说你不愿嫁给我,说你讨厌我,日后……他知道我与你有纠葛,也不会再缠着你,姑娘放心吧”,楚之尧终于敢抬起头来,娓娓道来。
“我没有讨厌你”,狄南星留了这句话便自己走回了长舞坊。寒冬腊月,楚之尧却感觉有暖风拂过,侵入身体里,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听说了吗,长舞坊的狄南星得罪了王爷,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来,好像是楚将军给她求情的”。
“我看这女的也不怎么样,搭上王爷又搭上将军,小小的舞姬野心不小啊,她趁将军酒醉,勾引他,真是不检点”。
“你怎么知道?”
“我女儿在王爷府做事,亲耳听到将军说的,说是轻薄了狄南星,我看并非如此”。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背后议论的人多了起来,本就不满于自己家的男人常跑去舞坊,有了这样的事,对狄南星的不满便愈加深了。
“真不知道这长舞坊是卖艺还是卖……”
“住嘴!”楚之尧带兵出来巡逻,常能听到些闲言碎语,轻一些的话他便不理,可如此侮辱南星姑娘的话语他实在忍不了。
“分明是我的错,为何你们三句不离她,颠倒是非,胡说八道!你家孩子让人如此议论你乐意吗!”楚之尧说完甩袖气愤而去,紧跟其后的士兵们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再火上浇油。
“都是你的错,撒了谎就要圆过去啊,什么都不做,你是将军,自然没人敢对你不敬,南星姐姐跟你又不一样”,七嫣走了过来,在楚之尧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楚之尧坐在长舞坊的看客席里,他已经好久没看见南星跳舞了,“所以她不会上台了吗”。
“姐姐一上台,看客都在议论纷纷,哪个认真看她的舞,最近她也没来长舞坊了,我问常婆她也不说,你以后还是别来了”,七嫣有些生气,说完就走了。
楚之尧慢慢起身,本想走了,可朝上一看,常婆正在阁楼上朝他招手,示意他上来。
“秦士山惨案你还记得吗,一夜之间山上堆满了断手,血流到了山底下,至今还在通缉那个小孩”,常婆说。
“是啊,时隔多年,那人肯定长大换了模样,想必是再也找不到了”。
“如果说那人是我,你会抓吗?”
楚之尧停顿了一会,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会!如此丧尽天良的人,必须得到报应!”
“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国家有你这样的将军,真是有幸之至”。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楚之尧不解。
“没什么,突然想起,就说了出来”,常婆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尽管笑得有些牵强。
“常婆,南星姑娘呢……我好像是害了她……”
“她说,她想停一停,等平静了再回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楚将军,你是救了她,她也定是这么想的,只是你,不要再苦等她了”。
楚之尧心中衍生出一丝落寞,盯着南星曾在的舞台,久久不愿离去。
“又是你!我说了我不会去什么极镜,那根本是不属于我的地方”,南星大吼,面对着找上门来的五会师,眼神充满着敌意。
“秦士山杀人狂魔,这就是你在这里要一直背着的名号,无人知晓又如何,你心里不是很明白吗”。
“我没有杀人!那些也不是人!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恶灵附身,一体二魂,你们乱了天道,牵扯了无辜的人,真亏得你们想得出来,为了找鬼姬真是不择手段”。
五会师微怔,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样用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稍稍摇摇头,“打个赌吧,你自以为牵挂的被牵挂的人和事,都是你的假象,你不肯随我去极镜,不就因为这些吗,去验证吧,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狄南星听完转身就走了,一向要强的她,虽对常婆深信不疑,可还是想看看,没有结论定不会死心。极镜是她的,自那天斩了那些恶灵,她就明白了,只是她,不甘心。
刚一走出胡同弯,就有几个中年妇女朝她泼了臭水烂菜,一口一句骚狐狸喊个没停,群众围了起来。
狄南星紧攥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一手拽着一个人,不费力地扔进了臭水沟,任她们扑打喊叫,旁人要上前,都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事情很快传了开来,世上多的是只敢说的人,若有人带头,便像长了威风一样,聚在长舞坊,光天化日之下闹事。
“若不把那姓狄的赶出去,今天就拆了你这长舞坊,再烧个片甲不留,你个老太婆最好想清楚了”,带头的男人用粗犷的嗓子喊着,长舞坊的牌匾也已经被拆了下来。
狄南星正打算鱼死网破冲出去教训那个猖狂的男人,突然被一双手往后拉,没站稳撞了个满怀,“楚之尧?”
常婆走了出来,看着面前聚集而来的男男女女,不自觉想到了座无一人的长舞坊,心里觉着实在惨凄,这可是南星拼了命要守护的地方。
“南星已经很久没来长舞坊了,最近还来光顾过的人便知道,她以后也不会回来了。长舞坊,舞的是生活百态,是这黄天大地,不带烟尘,不掺杂土,日后来者是客,望嘴上留德,自此,悉听尊便”。
常婆说着将门口的花盆子径直地朝下扔了过去,清脆的声音将众人吓退了几步,浇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话已至此,也没人再继续找事了。
狄南星背靠着墙,抬起头使劲眨着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只要长舞坊能安然无恙,回不去就算了,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憋得慌。
“跟我走吧”,楚之尧轻轻地说,却没人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狄南星抬起了头,眼角依稀还有泪痕,她看到楚之尧,心中万般感受,又感激他,又厌恶他这种无端端的好。
“走?去哪?你很同情我吗”,狄南星苦笑着,眼神有些冰冷。
“只有我能保护你,狄南星!我不曾妄想过能得到你赏识,你多看我一眼,我都觉得是我的福气,可你知道吗,常婆无端端说起秦士山的事……”
“什么……常婆她……”狄南星拽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慌乱,眼神飘散不定。
楚之尧没停顿太久,又继续说,“我娘总说我木纳,用得了手用不了脑,我本不觉得常婆哪里奇怪,直至刚才……一位老前辈跟我说了秦士山的事,说是你……”
狄南星不自然地挠了下头,觉得真是搞笑,老前辈吗?真是好一个老前辈!
“接下来呢,你要抓我还是关进牢房,凌迟处死还是施展酷刑”。
“真的……是你吗……”楚之尧紧皱着眉头,眼睛憋得通红,眼神直盯着狄南星,只要她说不是她,我毫不犹豫地信她!
“是我如何!丧尽天良,心狠手辣的人就是我,那是我十二岁干的,连砍了几十条手臂,不带眨一下眼,鲜血淋漓的快感你不也曾尝过”。
“我是为国为民上阵杀敌!谁愿剑上染血!秦士山那些是普通的山农,平凡朴实,你怎能下得了手!”
“那些根本就不是人!你不曾理解我的世界,不需你评判,要杀要剐,随楚将军处置”,狄南星别过头,用力擦掉了可耻的眼泪。
楚之尧握住了剑,几番挣扎,终究是拔不了,“你走吧!以后……永世不再相见!”他横眉怒视地看了狄南星最后一眼,转身就走了,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