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迷迷糊糊的,似梦非梦,整个人像在云里雾里飘着……他觉得好象有人来动过他了,还给他点穴,但是偶尔睁一下眼,周围又是一片漆黑死寂。如此反复几次,朦朦胧胧,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终于看见了点东西。
但这次不是自己要睁眼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把他唤醒的。
很香,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带有一种缠绵而沉溺的感觉。从呼吸里进入,像要把全身的骨胳都侵蚀融化,那种渗透感令人情不自禁陷入,却又产生深深的恐惧。
可以说,王威是挣扎着醒过来的,因为他觉得若是不醒来的话,就要死掉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天花上圆形的吊灯,还有角落油漆的斑纹,心想:“活着真好啊!”这种能见,能听,能呼吸的感觉,用什么都换不来。虽然他修炼的时候,有关生死的大道理也看了不少,不过发生到自己身上,滋味还是很不一样的。
但,这里好像不是以前那个房间!顶上有灯,墙壁刷得很平整,而且是浅黄色,这床也比原来的大,还有其他装饰,格调精致得多……
王威觉得有点意外,为什么要给自己换房间呢?难道时间过去很久了么?他扭头看了一下四周,很快就瞥见右手边的桌子旁坐了一个人,一身的黑衣,连头都用黑纱围住,静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王威吓了一跳,现在身体虚弱,顿时心率加快,一阵眩晕。他闭上眼喘了好几口,才平息下来。
“吓着你了?”那个黑衣人淡淡地问,声音婉转如音乐,是个女子。
王威“嗯、嗯”了两声,才又把目光投过去。这黑衣人的浑身装束好宽松,似在刻意掩盖自己的形貌。
黑衣女子左手放在桌沿,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道:“你知不知道你受伤多久了?”
王威摇头。黑衣女子道:“从休罗带你回来那天算起,已经第十六天了。”
王威啊了一声,一颗心往下沉,想:有那么久吗?他知道修真之人在练完一元罡气之后,身体已大不同于凡人,即使再重的伤,在同样修真者的护理下,九天内也该苏醒了。听说金君师兄在年轻时曾被敌人打得快要死掉,后来在师父和大师兄的救治下,第八天也醒了。而自己却已昏睡十几天,这该是个什么样的伤所造成呢?……莫非六御门的人根本无心救自己吗?这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照毕休罗的说法,自己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王威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话来。
黑衣女子瞧了他一会儿,道:“都是聪明人,我就不瞒你了。你的伤虽然致命,但我们并非治不好,只不过要花的代价太高,所以就耽误了一下……”
王威勉强一笑,哦了一声。
黑衣女子道:“到现在你也没有全好,只能算保住了命,要想能下床走路的话,至少还需两三个月。”
王威试探性的想挪动一下手或脚,立刻换来的是刀扎般的疼痛,知道黑衣女子所言不虚。
黑衣女子道:“你是个新入门的小伙子,跟着云老头本该有个大好前程,但碰到了这样的事儿,不能不说你的运气实在太差……”
王威喘息了几口,想哼一声却哼不出来。
“其实,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关口了,”黑衣女子继续道:“一个需要你自己作出选择的关口。是活是死,全凭你一念之间。”
王威眉头一皱,目光定定地望向了她,不知她所言何意。
黑衣女子道:“我刚才说了,你的伤虽然致命,但我们并非治不好,只不过要花的代价太高……在花这个代价之前,我们要先征求你的意见,以免浪费彼此的时间。”
王威心里有些明白了,不过嘴上还是说:“什么意见?”
黑衣女子说:“治疗到了今天,已难有什么进展,你的身体除非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手术,否则不能恢复到以前,所以你要马上作出抉择,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手术。”
王威想了一下,缓缓说道:“如果我要是……同意接受,是不是得……付出别的条件?”
黑衣女子点点头,说:“对!果然聪明,不问手术,却问条件。关键就在于此,你要是不答应这个条件,那我们就不继续下去了。”
王威道:“什么条件?”
黑衣女子柔声道:“加入六御门,效忠冥帝。”
王威心里冷冷一笑,想:果然是这一套。嘴上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满脸的不屑。
黑衣女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回话,便说:“我知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你想一想,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等死罢了……”
王威不理她,继续闭眼。
“你等死不要紧,关键是你师父那里,还在想方设法寻找你,要救你呢。”黑衣女子道:“他知道你在我们这里,自然会想办法来要人,到时两派免不了一场战斗。为了你这么一个废人,他那里不知道还要花掉多少人力物力……”
这两句话她说出来轻描淡写,却把王威听出了一身冷汗,正切中了他的要害,王威突然间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就是人质!
虽然自己不知道什么秘密,也没能力做事情,但是,命在六御门的手里,就是他们用以要挟三清会的筹码,冥帝大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跟师父换取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王威顿时睁开了眼睛,表情也焦虑起来了。
黑衣女子虽然纱布蒙了脸,不过能感觉到她笑了。她说:“你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但是云老头为了你要做什么,你也不关心吗?”
“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你的死活,对外放出的消息也全是由我们来控制。我们愿意说你生你就是生,愿意说你死就是死。三清会那帮人,已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了。”黑衣女子道:“你当然可以不答应我们,自己寻死,不过云老头还是照样会来救你的……”
王威喘息道:“那……如果答应呢?”
黑衣女子说:“你既加入了我们,我们自然无法跟云老头交人,就只好说你死了,他也就不必再花心思了……到时候我们给你整个容,保证他们再也认不出来。”
王威心想:说得好听,我命在你手,任你掌控。到时候你们可以耍赖,既得条件,又不交人,我师父就输大了。嘴上说:“是吗?整容?”
黑衣女子道:“嗯,你就放心吧,命都可以重造,一张脸又算什么。”
王威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话怎么这么奇怪,竟不由让他想起了新义教,想起了通元道长……
黑衣女子说:“你考虑考虑吧,我们也不逼你立刻做决定。”她缓缓站起了身,离开位置。“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你好好想想,别意气用事。”言罢转身袅袅地走了。
王威看她婀娜地出去,关好了门,便又闭上眼睛。
目前这些状况,让他感到有些复杂,他必须静下心来,好好地冥思。
如果自己的利用价值就是人质,那么六御门为什么要招他入伍?能够换到想要的东西,不是比医人容易得多吗?或者悄悄地杀了自己,一样可以跟师父索要条件。
就算能把自己医好,跟以前一样修道,六御门何以认为自己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难道不怕叛变吗?
黑衣女子是谁?七将之一?怎么会用这种劝降方式,跟一般的威逼利诱手段大相径庭,好象我归顺了他们是为了替师父省事一样……
还有,毕休罗既然怕自己走露他的秘密,为何不干脆杀了自己,却要把自己留给冥帝?
种种的疑团令他想得很是头疼,加上身体伤重,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地过了许久,他被一阵动静吵醒了。
“嗡!嗡!嗡!”声音不知道从那里传来,像是地底有台大机器在运行发出鸣响,一波一波的,整个房间都在震动,床铺在抖,王威的身体也在抖。
王威吓了一跳,想要挪一个身,却发现根本不可能,肢体完全不听使唤,换来的只有锥心的疼痛。
声音陡然一变,又变成“铛!铛!铛!”不但大了许多,也延长了时间……地板是不怎么抖了,但是墙壁和天花簌簌地开始往下掉*,好象有人在四周搞破坏,要把这屋子拆了。
空气随着这些响动,唰唰唰地开始凭空起骤风,呼呼地吹得房间里的摆设咔啦咔啦地乱响,似乎有一柄看不见的刀在这里挥舞……
王威彻底清醒了,忍着痛楚,无比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砰!砰!砰!”不久外面传来东西被砸烂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杯碗都掉落在地。咯嚓!咯嚓!又有许多杂乱的碎裂声,由远及近而来!破空锐气四射,激起乒哩乓啷的杂物到处乱飞,种种骇人的阵势表明,这间屋子外面正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故……风刮得越来越急,竟然产生了啸叫,吹着王威的脸皮,都有些疼了。
他想:“莫非是外面有人在打架?师父他们来救我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咯喇一声闷响,他身下的床铺忽然塌了,整个人掉了下去。
虽然塌的速度不快,是慢慢凹陷的,但对于王威来说,已和重摔没有区别,他脑袋轰的一阵鸣响,身体里像有个东西炸了开来,魂魄都要震离位了。
他意识尚在,强迫自己不晕过去,明白那破坏力已经损害了这个房间,只怕自己快要被砸死了,他还想最后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