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繁华的街道行驶，速度不快，但已远离了解放路。汪雨芬开着车，再也忍不住疑惑，问秋露：“他到底是谁呀？”
“他……叫胡毅。”秋露靠着椅背，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好一会儿才答：“去年年底我在《梦之谷》庆功会上认识的。”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呢？”汪雨芬奇道。
“你那次生病了，没去参加。”秋露答。
汪雨芬恍然：“原来是那次啊……三通公司赞助搞的吧？”
“是的。”秋露道：“他就是三通公司的副总。”
“哦。”汪雨芬惊讶了一下，然后就不作声了。商界巨子结识影视明星，展开热烈追求，是再庸俗不过的故事，每天都在娱乐圈上演，早教人司空见惯。只是这位“老板”也太帅了一点，颇像好莱坞的巨星汤姆克鲁斯，但更有东方神韵。汪雨芬暗想：如果LULU不说，我决想不到他竟是个生意人。
两人一时无话，汪雨芬似乎不想再多问下去，她相信秋露能处理好，因为过去曾经有三四个行业巨鳄级的老总向秋露抛过绣球，都被她巧妙地拒绝了，这方面秋露还是挺有办法的，汪雨芬很放心。那个叫胡毅的，不过是帅一点、酷一点，其它方面应比不上以前的追求者，秋露想必不会当回事，所以汪雨芬也不打算深究，看见秋露一副疲倦的样子，便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我现在不想回家……你带我到处转转好不好？”秋露恳求道。
“呃……好吧。”汪雨芬愣了一下，答应了。
车子驶上了环城公路，漫无目的地随着车流行进，夜景缤纷，眩丽又杂乱。汪雨芬打算绕它两圈就送秋露回去，看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应该早点休息，况且自己十点钟还要去机场接个远方的朋友，所以能陪秋露的时间并不多。
“芬姐，你还真是厉害呀。”沉寂中，秋露忽然道。
“什么？”汪雨芬正在想接人的事，一时没听明白。
“我说……你看见胡毅，竟然能对他冷言冷语，一般人可做不到。”秋露轻轻地说。
“是吗？”汪雨芬笑了一下，心道她还在想着他呀。嘴上说：“我又不是小女孩，对帅哥还是有点免疫力的。”
秋露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身子：“你不知道，围在胡毅身边的女孩子，简直数都数不清……”
“呵呵，”汪雨芬又笑：“他的条件确实挺不错……如果换在十五年前，没准儿我也要迷上他。”
秋露“嘿嘿”两声，道：“可惜，他就是太花心了，要不然……也许我会考虑的。”
“哦，”汪雨芬闻言，微微惊异，嘴上说道：“不过这种人，有钱有型，通常都是这样啦，身边没有女孩子，反倒奇怪了。”
“是吗？”秋露说：“我还以为有例外呢。”
汪雨芬摆摆手：“最好不要指望。”
秋露又沉默了。
汪雨芬眉头微皱，心中揣揣，忽然问：“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啊，你怎么这么问？”秋露像吃了一惊，仰首打了个哈哈，然后挠头，想了想道：“我只是和他聊得不错，一度产生过恋爱的错觉……上星期他过生日，我发现他背着我和其它女孩子纠缠，我就清醒了……现在想来，只是觉得很遗憾而已。”
“哦，”汪雨芬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芬姐，我没把你当外人。”秋露知道汪雨芬想说什么，缓缓道：“公司不准我恋爱，是为了事业着想，也是为了保护我，但人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控制得住。……我从来没有对男人动心过，胡毅应该算是第一个。即使我和他没结果，我也不会忘记他……将来的事，谁能知道？我又不想一辈子当艺人，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行业的。”
汪雨芬哑然，最后这话她在三年前就听过了。那时公司力邀秋露加盟，要签下八年合约，秋露就说她不太喜欢这个行业，或许再干三五年后就退出了，所以协商之下，最终只签了五年。那时汪雨芬还对秋露颇有微词，认为她不肯吃苦，或者太骄傲。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渐渐改变这些观点。但眼下秋露说这些，却又和那时不同，听她的语意，竟似乎真的有找到归宿，退出娱乐圈的念头了。
汪雨芬深吸一口气，平定心中的波澜，温和地道：“我知道你这两年做得很辛苦，名气越大，事情越多……不过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高付出、高回报……你如果真是累了倦了，想退出，我们也拦不住你，只是，我并不希望这一切是因为胡毅，你明白吗？”
见秋露没有说话，汪雨芬又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身边的追求者一定不少，且不说他的性格或者人品怎样，光是这种吸引力，就会给你以后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的话……”
“我知道……”秋露轻轻地说：“不过有些感觉，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汪雨芬登时又说不出话，心想LULU今天怎么说话变来变去的？好象很犹疑的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她不像是会被英俊外表和甜言蜜语迷昏头的人呀，圈里什么有钱有貌的人没有，胡毅不见得那么出众吧？莫非有我想不到的内情么？
想到这里，汪雨芬不由又有些郁闷，接触这么久，她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秋露，并不是在性格方面，而是许多事情，发生得令她感觉莫名其妙，甚至如在梦里。比如曾经有大老板看上秋露，屡次向她示好，都被拒绝了，恼怒之下扬言要找人做掉她。结果没几天，秋露安然无恙，那个老板倒是亲自登门到公司来道歉，说自己犯糊涂了，并一口气签下五百万的单，请秋露做他们公司产品代言人。还有一次，某电视台的领导对秋露有意思，想与她深入交往，却吃了闭门羹，回去后极不爽，说要封杀她，结果封杀没有成功，自己反倒被调离了职位。这样的例子发生过几宗，想占她便宜的人没一个有好收场，渐渐地就没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那些导演、编剧什么的，更是对她敬又敬又畏、不敢招惹。公司内部的人议论说，秋露也许有黑社会的背景，或者在政府机关里有高官做后盾，但这些都是流言，秋露本人并没有做任何解释。汪雨芬曾经含沙射影地问过，秋露也只顾左右而言它，没承认也没否认。
汪雨芬一直觉得，秋露的身家背景肯定有不同常人的地方，但既然她自己不愿意说，作为同事也就不方便深究，反正只要工作顺利，星路坦荡，不出岔错就好。
今天冒出个胡毅的事，又让汪雨芬感到十分茫然。这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她一点也没底。看样子LULU是动了真情……莫非《长沙日报》报道的酒吧买醉，就是因为这个胡毅？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喝醉过呀！汪雨芬脑子里猛一激灵，顿时紧张起来：难道真的会为了这个男人，让眼前大放异彩的星光骤然熄灭吗？……汪雨芬不敢想象。她考虑了良久，终于决定从源头说起，看看能否问出什么症结来。
“那你说，这胡毅到底哪里吸引了你呢？”
“呵呵，”秋露微微一笑，眼睛望向窗外，像是在看一幅宓静的图画，“他总是给人带来惊奇，事事出人意表，让人觉得他的思想深不见底……”
“哦？怎么说？”汪雨芬奇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那次的庆功会。其实我没留意他，他也没来结识我，”秋露似乎有准备，开始缓缓叙说起来：“只是突然一个状况，让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当时片中主角文骏哥上台讲话，总结对这部电影的感受，本来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客气话，后来他说‘我们演员作为电影的主导，应该提高自身的价值……’那胡毅就忽然大笑起来。当时全场一片寂静，他的笑声十分明显。文骏哥脸都红了，呆在台上不知所措。接着胡毅站起身，一边说抱歉，一边笑着离开了位置。”
“啊，我好象有听志铭说起过这件事……”汪雨芬想起了什么，接道：“第二天在公司就有人议论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胡毅啊。”
“是的。”秋露点头：“文骏哥被气得够呛，随便再说了几句，就下台了。胡毅到洗手间里转了一圈，又出来时，大家纷纷对他刮目相看，由此而印象深刻。”
“嗯，文骏这话说得确实欠妥，他也不是新人了，怎么还那样幼稚。”汪雨芬点头，评析道：“不过，最难得的还是胡毅，做为一个外行人，居然听得出破绽……”
“嗯，所以我也就对他有了些好感。”秋露悠悠地道：“不过那天我们没聊几句……再后来我去参加一个艺术品展销会，才又碰到了他。刚开始只是打个招呼，后来发现有狗仔队跟踪我，我想离开回家，可是恰好又有几个观众认出我了，上来围着我要签名拍照。我正有些慌乱，胡毅走到我身边，大声叫道‘老婆，你又在骗人了！戴了墨镜就想冒充秋露吗？！’，他伸手摘掉我的眼镜，对旁边的人说‘你们看，她哪里是秋露了？秋露脸上有这么大的斑么？’旁边的人一看之下，也就渐渐散开。他拉着我跑路，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拉着我上了计程车，我照镜子才发觉，自己眼颊竟然被他涂了一大块青斑……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他见我被围住，就拿出水笔在手指涂了点墨，上来摘我的眼镜时，顺手抹在了我眼颊……”
“哈哈，他可真机灵。”汪雨芬笑道：“不过你也被占了便宜哦。”
“呵，关键还不在这里，”秋露也笑说：“他告诉我，如果只是观众围我要签名，他才不管呢，主要是他发现了跟踪我的人，不是真的记者狗仔，而是外省一个黑社会老大手下，他才决定帮我逃脱。”
“竟然有这种事？！”汪雨芬吃惊道：“他认识外省黑道的马仔？！……那些人为什么要跟踪你呀？后来怎么样了？”
“我想可能是我以前得罪过的一个老板吧，”秋露淡淡地答：“后来没事情了，胡毅既然认出了他们，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了……”
“哦，那就好。”汪雨芬吁了口气，然后想了想，歪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胡毅还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哪。他的见识、背景、反应力都在一般商贾之上，这种男人可有点罕见……”
“是啊，他懂的东西特多……”秋露应着，脸忽然微微一红，不过在黑暗中，汪雨芬并没有看见。
“所以从那时候起，你们就真正认识了？”汪雨芬出神了一会儿，又继续问下去。
“是的，我没法拒绝。”秋露答：“他后来每次约我出来，总是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教人难以推托。……比如去看电影，他拿的是首映式票，导演亲自在场同看，我能不去么？又比如吃饭，永远是没去过的餐厅，没见过的菜式，我能不试试么？再比如逛街买东西，他找的商店商品全是最适合我的，连我自己都惊讶，我能说什么？下次不再同他逛？”秋露眉毛一扬，表情迷惑。
“唉，真浪漫……”汪雨芬叹口气说：“他是费了心思来追求你的……不过你和这么有意思的人交往，教旁人都没理由去反对。”
“嗯，你知道，艺人的作息时间是很不稳定的，并且很少固定在同个地方工作，”秋露继续道：“难得的是他一点也不抱怨，全力配合我的安排，对他这些苦心，我很是感动……”说着低下了头，仿佛陷入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