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气非常好,廿七长发散开,脸色被化妆师搞的格外苍白。
这是MV里比较重头的一场戏,男主为救女主被斩了仙骨,魂飞魄散,女主悲痛万分,与男主在梦中最后一次相会。
原定的剧本中这里有一场诀别之吻,当然是借位。但是拍摄开始之后,Cecile突然拽住他,自己凑了上来。关键时刻廿七猛地挣开,后退了几步,才没让那个借位的吻变成事实。
身为演员必须要有为荧幕牺牲的心,所以剧组根本不会在乎他们是否真的亲了,只是导演对廿七忽然的破坏十分不满,大声斥责了他几句。
而廿七紧紧瞪着Cecile,似乎也有点心虚,补了点妆后返场,没再做出什么多余的事。
之前他与女演员相处的还不错,而这次Cecile的举动让廿七对她的好感瞬间全无。后面的拍摄中,廿七被导演训过好多次,说他眼中应该是爱意,不要跟见了仇敌一样。
Cecile也有点心不在焉,屡屡NG。
男女演员纷纷走神,一天下来把导演气地脖子都粗了,摔了剧本就走,谁也没把脾气大的导演给劝回来,最后现场冷了好半天,只能提前散场回去休整。
廿七回到房间看了会电视,追完几集电视剧后天就黑了,他问客房服务要了份餐,然后进浴室里洗澡。
半个钟头,他刚换上衣服在洗手台边吹头发,就听到有人敲门。
以为是送餐的服务生,一打开门,送到嘴边的谢谢又给吞了回去。廿七垂着视线看着比他矮一头的Cecile,手里提着一块蛋糕和两瓶酒精饮料。
廿七看了一眼就要关门,被Cecile伸手挡在了门缝中。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Cecile说,“白天是我不好。”
廿七微微蹙起眉头。
Cecile又道:“有些话想跟你说,房间外面有点冷,我能进去吗?”
廿七想说不能,可看Cecile一副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走了的模样,最后还是松开了门把手,把她让了进来。
她进去就跟进自己房间似的,大大方方的坐在廿七的床上,问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蛋糕和饮料,一起吃吗?”
廿七抱着双臂站在门口,“你不是有话说么?”
Cecile拆开蛋糕放在桌上,起身给他递了一瓶饮料,廿七没有伸手,她就笑了笑放在一边,说,“你很讨厌我?”
“没有。”
Cecile看了他一会,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举着酒瓶晃了晃,“别那么紧张,我真的是来道歉的,白天是我入戏太深不小心做过了,你不会介意吧。”
廿七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没有说话。
“那我就当你不介意啦,”Cecile说,她把另一瓶酒塞给廿七,“庆祝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cheers!”
廿七想了会,拿起酒瓶与她碰了一下,仰头喝下半瓶。因为是酒精饮料,度数比啤酒还要低,他还不至于一杯倒。
喝完,Cecile笑着说:“我能吃完蛋糕再走吗?”
廿七没理她,搬了靠椅坐在一边看电视。
看了很久的广告,廿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身拿遥控器的时候发现Cecile还在那里用小叉子挖蛋糕上的奶油,没几分钟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睛也有点睁不开了。
闭了闭眼,再撑开时,看到Cecile就站在自己面前,弯下腰盯着他看,然后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廿七想站起来,勉强能撑住自己,但是四肢发软没有力气,伸手推开Cecile却被她抓住,轻轻一带就被她推到了床上去。
耳边有手机在震动,但廿七没那个力气去拿了,很困,但仍然保持着一点清醒,看着Cecile拿起了他的手机,瞅了两眼电话号码直接按了关机键扔在一旁。
穆风听了几遍电话里“已关机”的声音,没有继续再打,他看着桌上深红色的户口本,嘴角往上抬了抬。他放心了,剩下的,就等廿七回来带他去补张身份证就好了。
没几分钟,炎火突然来了电话,他不知道在干什么,累得气喘吁吁的,穆风才说了一个“喂”,他急地张口就问:“廿七呢!还活着没!”
穆风无语:“……废话”
炎火警惕起来:“你这语气不对劲啊,你们是不是分了?”
“是不是我们分了你特别高兴?”穆风道。
“雾草,不会是真跟你分了吧!”
穆风:“你到底什么毛病,这么巴着我分手。”
哦,那就是没分。
炎火松了口气,终于不慌不忙的问他,“那他人呢,在你旁边不,我跟他说两句话。”
穆风纳闷,“你跟他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他不在,去外地拍MV了。”
“哦,”炎火应了一下,没几秒突然又炸起来,比刚才更响了,“等等,MV?什么MV?!他那个破杂志社还有MV拍?!”
穆风只好耐着性子道:“是石音的。”
“雾草雾草雾草!!!”炎火突然嚎道,冲着电话就喊,“他签约你怎么不拦着!他傻,你也没长脑子嘛!!”
“怎么了?”穆风也坐直了身子。
“石音高层有人看上他了!上次录完那个娱乐节目就有苗头,我被经纪人拉到国外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差一嘴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他妈的下手真快!”
“喂?穆风,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穆风慌了下神,稳住后道,“签约的时候他没跟我说,后来倒是跟我提了一嘴……”他忽然站起来,“我去找他!”
炎火似乎在跑动,话筒里全是呼呼的风声:“你个圈外人去了有个蛋用!剧组都不会让你进去!你呆着吧,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开车过去。他在哪儿?”
“C市的什么高尔夫球场。”
C市就一个高尔夫球场,炎火跑到机场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打起火道:“行,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急,廿七那个身手也不是有人想潜就能潜的,最怕的是他们给他使什么手段。我去看看,你等消息吧!”
炎火一踩油门,轰地使出去。
穆风忽然想起廿七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关机了,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也拿着钥匙出了家门。
刚出来楼门,电话又响起来,穆风一看那陌生的外地号码就恨不得摔了手机,他查过孟连风的消息,但是当年孟连风的同学只知道他辗转呆过几家医药公司,后来就没了消息。
他担心着廿七,此时孟连风再因为钱的事情打过来,根本就是火上浇油的举动。
穆风的思维和理智全在一根线上走钢丝,随时都要崩断,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孟连风,你不是想要钱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穆风接起电话道,一边走到门口伸手去拦出租,过去了好几辆全都载客,这让他的火气更上一层。
“穆风,还有两天,你确定吗?”孟连风不紧不慢地吐着字,咬定了穆风会低头。他深知穆风的性格,医生是他的梦想,他不可能,也绝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职业。
果然,穆风迟疑了一下,方才的怒气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握紧电话,对孟连风说:“还有两天时间,孟连风,你不许食言。”
电话那头的孟连风笑了,“你看来想通了,那我再好心宽限你一下吧。周四,我需要现金,别耍什么花样也不许报警,你可以试试是警察来得快,还是我的网速快。”
穆风拦到出租的同时,挂断了通话。
-
炎火在高速上狂奔了两个多小时,他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超过速,但确信的是,回头沈子容绝对要骂他了。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夜已经很黑了,他最近正火,在酒店前台刷脸即可,根本无需多解释什么就问到了廿七的房间号。
上楼的时候炎火骂了自己一句傻逼,深更半夜的抛了自家男人,跑到这郊里郊外的去拯救前朱砂痣的男朋友,也算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但他好歹也算是在娱乐圈混的老人,放着廿七一朵大好的纯洁青年不拯救怎么都觉得自己太无人品。
炎火冲到廿七房间外,抬头看了眼房牌号,确认无误,敲敲门,无人应答。
刚退了几步要撞门,还没加速,房间忽然自己砰地打开了。
炎火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门内的人,体会了什么叫“印堂发黑”,大概就是廿七现在的表情,脸色臭的要命。廿七看到是炎火,也吃惊了一下,但还是没掩盖过脸上那片阴云。
廿七拎着自己的包,手上拿着外套,衬衫扣子也开了几颗。
炎火冲进房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女演员,回头痛心疾首的问了一句:“你……失身了?”
换来廿七狠狠剜了一眼,甩上房门就往外走。
炎火紧跟上去,又是好奇又是八卦,问他:“那你到底是怎么样了啊!”
“我被他们下套了。”廿七大长腿一迈,下楼都比人家要快两步,“应该说,我一直在他们的套里,不过今天才终于收网。”
“所以你到底和她怎么了?!”
“没怎么,有人叫她来把现场搞成‘我把她睡了’的模样,然后再把事情闹大,我就直接把她劈晕了。”
“……”炎火上下看了看他,问道,“她没给你吃什么奇怪的药?”
廿七头也不回地走着,说,“喝了一瓶酒,应该加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你竟然没事?”一听他吃了奇怪的药,炎火绕开了一点,生怕他突然兽性大发人畜不分。
“有点困。”廿七说。
炎火当真是服了他了。
两人前后走出了酒店大门,炎火跑了两步去开车门,廿七看到门前停着的车,转头对炎火说:“你这车没牌照啊!”
炎火仰天,“我新买的车,有临时牌照!赶紧上车,再磨磨唧唧的就不管你了!”
廿七一拉车门,炎火又开始叫唤:“不许坐副驾驶!容哥要是知道我新车副驾被你坐了,他准要恁死我。”
“容哥?”
炎火踩上油门,看了眼后视镜,说:“沈子容,我经纪人兼现任情夫,他最近正把你当假想敌。”
廿七笑也笑不出来,不知道是该吐槽那个情夫还是那个假想敌。
车子跑了一阵子,廿七才想起来问炎火怎么在这。
炎火又提了点速,“我问了穆风,他说你在这里拍MV。”
廿七楞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炎火从后视镜里瞟了瞟廿七,道:“你签石音是不是没跟他商量?你知不知道他会因为这个急死?”
“没说,”廿七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几分钟之后才说,“我承认签约的时候是有点私心,后来我想说的时候,他又很奇怪,有点心不在焉的。”
想到这,廿七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问炎火,“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孟连风的?”
炎火想都没想,“不认识,怎么了?”
“自从有一个叫孟连风的给他发过短信之后,他就不正常了。”
“你怀疑他出轨?”炎火吃惊道。
“不是出轨,”廿七紧了紧眉头,“记不记得在云端,你提到过一个男人,你说他把穆风推上高岭之花的神坛什么的……”
说起以前犯中二病的事情,炎火有点羞愧,他以为廿七要因为这个找自己麻烦,于是轻咳了两声说,“那、那个其实是我胡说八道……我以前是暗恋过穆风,所以偷偷研究过他的事情。”
“继续说。”
炎火扁扁嘴,只好继续说道:“我认识一个女编辑,是小穆风一级的学妹,她跟我说,当年穆风和他一个学长走的特别近,就是形影不离的那种,因为两人都比较帅,在女生圈子里很出名,所以她记得非常清楚。我知道穆风是个gay,所以……”
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他看了廿七一眼,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便继续说:“所以我猜,穆风当年肯定是喜欢人家学长。但是后来突然有一天,穆风就不去上学了,那学长跟他关系那么好,却一点异样都没有,就好像不认识穆风一样。再后来学长毕业了,穆风才回来上课,对外说是突发疾病在家休养,只是再也没有提那个学长的事。”
“所以我又猜,那个学长肯定是干了什么。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所以穆风那么多年都单身一人……”
廿七的表情很凝重,炎火赶紧摇手,“这都是我猜的,没有证据。”
廿七问:“学长叫什么?”
“不知道哇!我没问。”炎火说,“当时在云端里我就是气你突然抢了我暗恋对象,一时冲动才冲出去刺激了他一顿,我不知道他当时能有那么大反应。”
“说明你都猜对了。”廿七沉道。
“额……”
“那人后来去哪了,有人知道么?”
炎火说:“听说去了个什么医药公司,做药物临床实验。不过后来被辞退了,还惹了场官司,好像是因为……挪用公款。这是个污点,估计很难有单位愿意再聘用他。”
廿七还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炎火脑浆子都被他问疼了,“大哥,我是暗恋穆风,又不是暗恋穆风他学长,总共就知道这么多,不容易啦!真的没别的了!”
廿七沉默了一会。
炎火打着方向盘,问道:“在想什么,你不会是想说……学长同志就是你说的那个孟连风吧?”
廿七说:“我想不到还能有谁能让他那么反常。”
炎火笑了一下,“你跟他才认识多久,搞得清他的人际关系吗,兴许他有那么一两个仇人或者暗恋者,也不一定啊!”
廿七撑着下巴看外面,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车里静了一会,新车性能很好,跑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更显得气氛尴尬。炎火打开车载收音机,调到一个深夜音乐频道,播的正是炎火的新歌,他听的津津有味,手指轻轻跟着节奏击打着方向盘。
“炎火,”廿七说,“你能帮我再问问么,学长的事。”
炎火无奈道:“明天吧,我打电话再问一下那个女编辑。”
“谢谢。”
说完谢谢,廿七就靠在车窗玻璃上眯起了眼睛,他是真的喝了带药的饮料,也是真的很困。当时他想,对方肯定不会是要他的命,只要不是致命的毒,他都不怕。
以前在公子府上训练的时候,有一项就是吃下各种不丧命的□□,以确保他们不会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出卖主子,他早就能够耐受很多种常人不能忍受的疼痛。
所以当时就算猜到酒里加了料,也照喝不误。
女演员以为廿七睡过去的时候,其实他还是清醒的,都是装的。不过他突然跳起来使了一招擒拿术,倒真的把Cecile吓的不清,没用几句话就问出了想要的东西。
炎火看到廿七闭上眼了,就关掉了音乐。
刚下了高速,往城里开的路上,廿七睁开了眼,坐起来揉了会太阳穴。
炎火问他:“醒了?”
“没睡,睡着可能就是明天早上了。”廿七仔细看了下窗外的道路,又看了看时间。
“你给穆风打电话报个平安,我把你送回去。”
廿七说:“送我去石音。”
炎火猛地一踩刹车,车轮扯着尖叫似的摩擦音停到了路边,廿七反应快地握住了扶手才没把自己脑袋撞出个坑来,但还是有点晃的晕。
车停稳后,炎火扭过身子来质问他:“你去石音干什么!”
廿七一路上都平平静静的,进了城看到熟悉的景物才渐渐生出气来:“你说我去干什么?”
“你疯了吗,那是你老板!”
廿七道:“你把我从剧组带回来的时候,难道没想过那也是你老板?”
炎火锤了下座椅,“我真该把你丢在那儿!”
“晚了,不然我现在打车过去也行。”廿七伸手去拉车门,看样子是咬定了主意非得去这趟不可。
炎火手快的上了锁,强制把他留在车里。娱乐圈的潜规则对炎火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他虽然看不惯,但不会伸手,要不是廿七是穆风的心上人,而穆风好歹也算是暗恋过的朱砂痣,他恐怕连廿七都不会管。
他对廿七说:“你清楚一旦去了,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廿七说,“丢了工作,然后被彻底封杀。”
“你知道还——”炎火顿了一下,“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舞台,你条件不错,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去演电视剧。但是石音一旦要封杀你,你连平模都做不了,会彻底消失在聚光灯下。”
廿七看了看他,低下头说:“从当了平模以后,我总觉得有点不安,一直到签了石音,到穆风最近的反常,到Cecile跟我说,石音高层有人想包养我。”
“穆风以前对我说,他想要个公平,我一直在探索这个公平的意义。我以为努力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不再依靠他,不再让他替我操心,这是公平。”
“但是我突然发现,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炎火没有出声,而廿七似乎也并不期待他出声,他只是把炎火当做一个说话的对象,一块能听懂人话的木头。
廿七长长叹了口气:“我能和他站在一样的高度,赚比他还多的钱,但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他现在或许正被不知道什么人缠上,我也一点都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努力想要拿到的,是不是他真正需要的。我越往自以为是的前方走,却感觉离穆风越远。”
“廿七……”
“你说得对,聚光灯很亮,万众瞩目。”廿七看向他,“可我还记得穆风坐在地板上,修理床边小台灯的样子。台灯很暗,但是里面里有他的影子,聚光灯再亮也没有。”
炎火转回去,重新发动起车子。
“啊——!我不管你们了,”他调转车头,踩上油门,“我跟你说,你舍得聚光灯我可舍不得,我的人生目标是拿格莱美大奖!”
廿七被他这一脚油门给撞了脑袋,刚坐直了,就又听他说:“还有,别在我眼前秀恩爱!你知道容哥有多虐我吗!他要是知道我开车送你去撕逼,他得把我给撕了!”
“炎火……”
“啊!又干嘛!”
“你超速了,没看到违规摄像的闪光灯么?”
“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