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黑色除了一抹残月映照在血红色的大地之上,没有了任何的光亮,犹如抛头颅洒热血在战场上的将士们的眼睛,看着中国同胞的意志慢慢觉醒。
兄弟们点上干柴,让沉寂在死亡中的村子多了点生机,百十来人忙着清理战场,将鬼子的尸体叠在了一起,本来按照龙在天的本意,直接用炸药炸成灰算了,看过了民兵们血肉的撕扯,廖长胜于心不忍再看到那种场面。
拜托兄弟们将荒废的房屋干柴堆了过来,一把大火将几十个鬼子的尸体点燃,干柴“砰砰“的爆炸声,熊熊大火随风而起,烧红了半边天,鬼子的皮肉被烧的”滋滋“作响,这便是廖长胜最后的仁慈。
当金鹏飞准备把松岛中川的尸体丢进大火之时,廖长胜镇定清醒的拦住了,“这个不能丢,老子不能让他这么轻松的去阴间报道”。
“长胜哥,那你这准备怎么处理?”金鹏飞疑惑的问道。
廖长胜想起回来时被割掉耳朵钉在树干上的老人,是何等残忍,斩钉截铁道“以其人知道,还其人之身!老子到想看看鬼子是不是肉长成的!”
廖长胜将一辆马车上的弹药卸下,把松岛中川的尸体放上了车,爬上马都有些困难,身上的伤疼痛难忍,没爬上去便掉了下来。
张二傻和几个兄弟上前帮忙,却被廖长胜拒绝了,只好跟着,廖长胜从另外一辆马车上取下一潭酒,喝了一半,另外一半从头上淋下,流过绽开的血肉,廖长胜咬着牙继续爬上马车。
连夜将松岛中川的尸体向鬼子的大营搬去,张二傻带着两个兄弟保护,路走了一半,廖长胜的身体彻底承受不了,倾斜摇晃,最后掉下了马,张二傻将廖长胜扶上马车,驾着马车赶路。
一路上,廖长胜唯一还能动弹的就只剩眼睛了,想起老爹和村民惨死的场景,想起苏翠柳离开是的嘱咐,清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身上的伤比起心中的痛,完全算不了什么。
离鬼子大营两百米处,张二傻停下了马车,回头问道“长胜哥,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廖长胜准备弯起上身,没能如愿,跟着的兄弟将他扶起,裂开挂着血丝的嘴唇慢慢张开,缓缓说道“把这混账的尸体给老子挂起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张二傻点头道“明白”先是将松岛中川的脑袋提在手中,看了一下四周,一颗大树正好对着鬼子大营的大门,爬上大树将松岛中川的脑袋卡在了树杈间。
接着将身体拖到树干前,砍掉一根长树枝,削的很尖,朝着松岛的身体用力一插,钉在了树干之上,用鬼子最残忍的方法来回复这个杀人变态。
张二傻的动作之大,声音之响却没有被鬼子发现,整整一个大队的鬼子,剩下的不过就是三四百残兵,全都蜷缩在大营之内,就连探照灯的哨兵塔上都没有鬼子站岗。
完事之后,张二傻看了看廖长胜,廖长胜点头示意差不多了,架上马车往村里回走,因为在廖长胜的心中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埋葬自己死去的老爹。
回到村子,已经是深夜,寒风夹着些许的露水刮着廖长胜的脸,这张脸已经模糊不清,凝固的鲜血在露水的打湿下,也慢慢散开,从廖长胜的脸上滴落。
烧着鬼子尸体的大火还在燃烧,金鹏飞和兄弟们已经将村民的尸体搬到了上次埋葬刚子的位置,挖了一个好大的坑。
廖长胜在张二傻的帮助下,勉强走了上去,悲伤的说道“放吧!”。
每放下一具尸体都像在廖长胜的身上割下的一块肉,然而即使自己身上的肉被割完,也换不回那些没有杂质的淳朴笑容。
廖长胜知道自己欠这个村子太多,欠他们的宽容,欠他们的养育,而现在更欠他们一口棺材,一块墓碑。
怀着沉痛埋下了十几具村民的尸体,天快亮了,接下来便是他最不愿意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拿着铲子,爬在地上,一锹一锹的挖土,尽管不堪重负的身体每次只能挖出一团和拳头差不多大小的泥土,但这是一个儿子应尽的孝心,苏汉也是如此,金鹏飞也同样动了起来,然而还在前线生死未卜的苏翠柳一无所知,可能此时她的心也疼痛了一下。
泥土慢慢掩埋了苏茂生的身体,廖长胜几人迟迟不愿掩盖苏茂生那张慈祥的脸,这一张慈祥的五官陪着他们笑,给他们讲故事,最后陪着他们一起抗日。
吴婷走上前,捧着一把泥土将苏茂生的面容掩埋,流泪说道“苏村长,是我吴婷这辈子见过最大义的父母官!”。
龙在天虽然不喜欢这种哭哭啼啼,但他很能理解这种亲人离别的伤痛,如果那天自己离去了,女儿阿凤也是如此吧,粗狂的外表露出慈祥温暖的微笑看着自己的女儿。
稍稍收拾情绪,龙在天大刀举起,百十来号人举起枪,听见一声“放!”百十条枪“嘭嘭”大响。
“再放!”
“再放!”
三枪礼声回荡在山谷中,也有少许的乌鸦从山林中飞出,廖长胜最后要做的便是在苏茂生的坟前磕上三个响头。
阿凤将廖长胜扶起,第一个头磕下去,身体已经撑不起来,阿凤再次将他扶起,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开始没完没了的磕。
阿凤心疼至极“长胜,不要这样,叔叔看到你这样,他会不安的!”听到阿凤的劝阻,廖长胜停住了,将头重重的砸进了泥土之中。
阿凤扶起廖长胜向家里走去,百十来个桑寨的弟兄们也跟着下了山,吴婷走到龙在天的面前夸赞道“龙寨主真是骁勇,感谢救命之恩,吴婷永生难忘!”
龙在天扛起大刀,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趁我还没死之前,多喝点吧,阎王那个抠门儿的家伙可不见得能给我一潭好酒喝”说完便躺在了马车上,大喝起来。
金鹏飞从吴婷身边走过,被吴婷拉住问道“村民们都藏在哪里?还好吗?”
“还好,就在县城外,城里戒严,我带着他们进不去,城北的高地已经被国军挖满了战壕,架好了火炮,撤离时带的粮食还不少,应该可以撑上几天!”刚刚从悲伤中缓过来的金鹏飞,开始想起了村民的安危,这个和廖长胜一起长大的青年在处理情感上稍微冷静理智一点,但心中和廖长胜一样存在着大义,他很清楚既然战争就一定会有死亡,说不定那一天自己也会被鬼子的炮弹给炸死,和自己的兄弟离别,本来就是从炸弹下幸存下来的,自然做好了面对战争摧残和死亡的准备。
“看来是时候走了!可廖长胜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从这到县城也有好几十里路,我怕他承受不了啊!”吴婷不由得担心起廖长胜来。
金鹏飞也点点头,他宁愿自己有事,也不想看到廖长胜被疼痛折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