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维特森大声地回应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到了最后,他已经低低地抽噎了起来。
那声音,不像是否认,反倒是更像在说服自己。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误导你。”乔薇拿起手中的书,“知道为什么么?”
“对血的迷恋,是无法掩饰的病。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嗜血者。”
她眼神沉沉的,似有秘密,却讳莫如深。
“她第一次发现你喝血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呢?”乔薇靠近他,维特森抱头蹲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她俯视他,“是恐惧,是担忧?”她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不,都没有,她给了你一个安慰的拥抱,告诉你别怕,没关系。”
“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想到了要怎么利用这个无辜的女孩。”她蹲下来看他,“给她爱情,然后,让她代替你去死。”
“你是个罪人,你害怕死亡。”
“你发现她是那个追你的女孩后,很快就顺势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你手把手教会了这个女孩什么是毒品,什么是血族。你甚至放你的血给她喝。
可你从来不知道啊……”
她笑起来,“她迷恋的从来都不是毒品,不是血,而是你。”
而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即便我不愿意,也不愿意拒绝你。
这就是阿斯塔纳的想法。
“你只是利用她,可她却是真心喜欢你呐。”
“你才是那个教会异端,而不是她。”
乔薇将手里的书砸到他脸上,“看见了么,《挪得之书》。”
挪得之书,是类似于吸血鬼中的圣经的存在,它有一个别名,就叫做《该隐传》。
该隐,是不被教会所承认的始祖。阿斯塔纳留着这本书,正是她本身信仰动摇的铁证。“根据书本的新旧度,圣经在前,挪德之书在后,她留有圣经,却又涂黑该隐,后来又私藏挪德之书,正说明了她初始时信仰的坚定可后来却动摇的过程。”
看他抬起头,似有疑问,乔薇终于平复了嘴角的弧度,“我再免费告诉你一件事吧,她在你之前,就已经是VampireTemple的成员了呢。”
“她在教会中的名字是,Toreador,这个名字每代只有一人,是传承的被选择者,是一个教会中类似于神明一般的存在,同时也就是——。”
“我们所知道的二代吸血鬼之一。”
“她死前的手势,并不是因为她相信自己会复活,而是因为,”乔薇翻开《挪得之书》,“她在忏悔与暗示。”
“忏悔是,她是Toreador,却没有做到一个Toreador应该做的事。”
“你将于宁静之中知晓美丽,你将于美丽之中知晓真实。
你将于真实之中知晓爱恋,你将于爱恋之中知晓宁静。Toreador这样告诉自己的子嗣。”
“但事实上,这不过是教育他们,感情是虚幻的,不要沉迷于感情。”
“而阿斯塔纳没有做到。”
“至于她为什么要打你那一巴掌……”乔薇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然后狠狠得向维特森甩了一巴掌,“那本《浮士德》是你的吧,极端的分享主义者,想要和教徒分享妻子的你,因为没有钱购买罂粟所以不得不这样做的你,弗莱德尔·维特森先生。”
“你演得很成功,一个与曾经的爱妻分离后的丈夫,那种挣扎,痛苦,彷徨。”佐雅奔上来心疼地给乔薇揉手,而乔薇懒散地又躺回椅子上,“可你唯独没有想到,阿斯塔纳有写日记的习惯。”
“她把这些年所经历的事一一记了下来,这之中,就包括了她和你的经历,当然,还有她的身份。”
“知道我怎么发现地么?小小提示你哦,她的死是一种启示,死亡,耶稣,十字手势,三点钟方向。”
“它们的关联在哪里?”
乔薇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复活,她提示的,是《复活》。”
“我打开了这本书,然后发现,这本包着《复活》封皮的书,是她的日记。”
“她不后悔这样做,却留下了真相,保留着那么百分之一的希望,你可以发现她的提示,愚蠢地怀着你会感动于她的行为的企盼。”
整件屋子安静了下来。
“竟然会输在这种地方……”
维特森抱头蹲下,他声音低低的,听不清情绪。
“讽刺么,可笑么?”乔薇闭了闭眼,躺回椅子上。“可在我看来,这是必然的。”
“Toreador迷恋处子与童子之血,所以你放血给她,她一方面不愿意伤害你,一方面她控制不住自己。”
“你这些年对她的所谓的忍受与忍无可忍后的动手,在我看来,更像是一方面沉迷于罂粟不可自拔,一方面你又愧疚于自己对阿斯塔纳的态度,于是这双重的刺激使你迷恋上暴力的快,感。于是你的妻子不仅承受着肉体的苦痛,同时还有丈夫堕落给予她心灵的折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她对教会的忠诚的动摇。”
“毕竟,彼岸之花接引地狱之路。罂粟,不是一直都被说是能接通彼岸的引路花么?但她清楚得知道罂粟是什么东西,所以她不仅拒绝了你购买最新一批罂粟药物的要求,更是用教会内部被认可的但极少用的方式帮你止瘾。”
她意味深长的拉长语调,“也就是,放血。”
维特森愣了愣,那一瞬间仿佛大梦初醒,恍然大悟。
仿佛所有的困惑在那一瞬间消失,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低着头,仿佛在思考。
“尔等将如神,能辨善与恶。”他突然开口道。
这句话来自《旧约》,是蛇诱惑夏娃偷吃智慧果时所说的话,可此刻说出,反而像是挑衅。
在嘲讽她,她不是神,怎么可能探析地如此清楚,更大胆点说,维特森是觉得,她不过是无知的夏娃,他不服气。
乔薇只笑了起来。
“诸神曰:有罪者不可逃离之审判。”
她说地没头没尾意味深长,佐雅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
可维特森明白了。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有着苦涩,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乔薇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人。
或许几天后,他就将死在监狱里。
斩草要除根。
这个道理,没人不明白。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杀人,维特森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教会的底线,一个合格的二代的培养,需要太多的心力,他诱导了二代的堕落,促成了二代的死亡,对于教会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
“剩下的就是警官你的事了╮(╯▽╰)╭”。乔薇回头看了警官一眼,毫不客气得吩咐道。
临走之前,她再次深深看向维特森,终于还是一言不发,然后离开了。
佐雅陪着她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