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果然就一同返回了万通楼。
既然万通楼里售卖天下消息,那么哪怕是在此处上了榜的血影猎,也不例外。
在两人言明了来意后,就有一名女修模样的傀儡将两人迎入了二楼,走进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中,有一盏香炉,炉中青烟袅袅,慢慢散入整个室内,就让周遭都好似有淡淡云雾缭绕一般,有一种恍若仙境之感。
此地并不甚大,约莫只在三丈方圆,屋内除却香炉只有一张方桌,方桌内坐着的一人,以及方桌外的两个圆凳。
叶殊自然是与晏长澜一起坐了下来。
他们看向方桌后面那人——那是个头戴兜帽,将整个面容都隐藏在兜帽之下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均看不出,只能大略知道,这应当是个炼气巅峰的修士。
在见到两人后,那头戴兜帽之人慢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与其容貌一般,也听不出其年纪、听不出雌雄来。
“两位贵客来此,想买什么消息?”
叶殊看了晏长澜一眼,难得主动开口:“血影猎的消息。”
兜帽人语气幽深:“血影猎行踪诡秘,于炼气期修士中,保密一等。若只想知道粗略消息,须得付出二十下品灵石;若要知道详尽的,五十下品灵石;若要知道我万通楼所知所有,事无巨细,一百下品灵石。”
乍一听这价位似乎也还尚可,但仔细想想,一件自然生成禁制的下品法器,除非极其特殊的,至多也只卖个数十下品灵石而已,这不过是一个炼气修士的消息,就要上百下品灵石,岂非是漫天要价么?若是寻常的炼气修士,想要积攒到这些下品灵石可不容易,一旦到了这万通楼里来,那当真是与被榨干无异了。
然而这情形却与叶殊无关。
他有诸多杂艺在手,赚取不少灵石,自不惧这些花销,便点头道:“要最详细的。”说话间,他已然取出一只储物袋,袋口朝下,倒出一堆晶亮的下品灵石,莹光璀璨的,“请说罢。”
那兜帽人扫了这一小堆灵石一眼,旋即便开始慢慢叙述起来:“血影猎,原名陆争,原金木火三灵根,宣明府九台州豫宁县路河村陆家子,幼时盗匪屠村,以至于除自身以外六亲俱丧,因此辗转流浪,后因缘际会救一名散修,得以与散修修习剑术,学会粗浅法门,后被七霄宗白霄峰峰主荀浮真人收入座下,为亲传弟子,其有同门朱尧、夏玉晴……”
此人娓娓道来,将陆争生平一一说出。
其中在白霄峰里的那些,晏长澜全数知晓,而还未到白霄峰之前的那些,却是晏长澜也不曾得知的。不过,这兜帽人虽说大致都说得对,一些细处也不曾出错,但是更详细的,譬如陆争一些历练的详情就只有一些推测,而不见笃定。后来陆争被迫离开七霄宗是被晏长澜所放走这事,万通楼并不知道,说起来就是语焉不详的,等陆争离开之后,如何接触到万通楼,又是如何在万通楼里接下悬赏,如何完成悬赏,便又很是详细了。以及如今那血影猎应在何处,也很明了。
而且,关于那个荀浮真人的阴谋,万通楼并未说清,只是在提到陆争后来功法大变,从此修炼邪法时,提到多半是因荀浮真人而起,但也是推测而已。
叶殊和晏长澜都听得仔细。
待听完后,他们也大约知道,这万通楼虽说是消息灵通,却未必是事事知道得巨细靡遗,但总体而言,也算是通晓天下事了。
稍作思忖后,晏长澜问道:“关乎荀浮真人与其邪法之事,不知什么价位?”
兜帽人道:“荀浮真人行事缜密,其消息只有推测,并不能确保无误,故而其虽为筑基真人,所需消息也只要一百下品灵石。”
晏长澜眉头微皱:“推测?”
兜帽人道:“邪法来历不明,只能推知几处大概所在,其在七霄宗内是否修行邪法等事,仅有推测,不见详情。”
晏长澜看向叶殊。
叶殊问:“若只欲知道几处大概所在,何等价位?”
兜帽人道:“一处二十下品灵石。”
叶殊微微点头:“共几处?”
兜帽人道:“三处。”
叶殊再问:“若要那三处大概所在的地图……”
兜帽人道:“三张地图价位不等,各要十块、十五块、三十块下品灵石,且地图并非极为完整,地图乃是三年前刚刚更换。”
叶殊再取出一百二十块下品灵石,将三处大概所在之处名称与其地图都买了。
晏长澜则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当初在七霄宗救下阮红衣与葛元烽的金丹大能乃是何人?他们的去向是何处?”
兜帽人平静回答:“那金丹大能为外府中人,一应消息,本府不予售卖。”
听到此处,晏长澜不由一愣。
这还有……不售卖的?
旋即他才反应过来,那位金丹大能,竟不是本府中人?
叶殊开口:“那金丹乃是何府之人?”
兜帽人道:“三十下品灵石。”
晏长澜心里微惊。
只一个何府之人,竟也要这些下品灵石?
兜帽人道:“金丹大能消息,最低二十下品灵石。”
晏长澜暗暗苦笑。
也是,金丹大能的消息,与寻常炼气修士又怎么相同?
叶殊干脆取出灵石推过去。
兜帽人也爽快回答:“风音府。”
短短时间里,两人就耗费了数百下品灵石在这些消息上,好歹知道了当初阮红衣与葛元烽的确不曾被杀死,是当真被人救了的,只是他们如今如何,却是不得而知……若是日后有机会,或可去那风音府一行,在那处的万通楼里打探一番。
两人问完了能问的,就离开了万通楼。
他们回到客栈里,叶殊看向晏长澜:“要去寻么?”
晏长澜叹口气,还是点了点头:“阿拙,我还是想去亲眼看一看陆师弟。”
叶殊颔首:“明日出发。”
晏长澜心里一暖:“好。”
当晚,两人都很是做了一番准备。
从万通楼里的消息,大约可得知陆争如今的确不曾做过什么恶事,相反,即便他为了练功,也只是接那悬赏任务而已,然而一来是眼见为实,二来是如今的陆争纵然还是保有底线,但是在邪法的浸透下,是否还能保持早年的性情,就很难说了。
自然,还是能准备多少,便准备多少。
到了第二日,两人在城外召来比翼鸟,就乘着它们,一路往乱葬岗飞去。
乱葬岗,正是如今陆争寄居之地。
听闻,那处原本也是诸多修炼邪法之人所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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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鸟约莫飞了五日后,渐渐便来到了宣明府内较为偏僻的所在。
此地据说在许多年前还颇为繁华,后来不知怎的没落了,逐步没什么正派人士过来,也不见多少凡俗人在此地扎根,也就慢慢沦落到让许多修炼邪法的修士聚集,再后来,这样的修士越来越多,也形成了一处类似于城池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日日都有死人,每逢死了就被城卫拖出去,随便扔了喂给妖兽,并在城外一角有尸骨成山,故而干脆就叫做“乱葬岗”了。再后来,不论是在此间长住的、还是在此处短暂借居的,都觉着这名字十分贴切,逐渐就传扬开去,让众人所默认。
刚临了此处,比翼鸟落下云头,让两人跳下来。
他们正在城门外,早在还未落地时,就让他们嗅到了阵阵的血腥气,落下后血腥气就更浓,若是个心性不够硬的,怕是才闻到这些血腥味的时候,就要觉得腿软了。
不过,叶殊是亲自率领族人拼到族灭的少族长,晏长澜也是久经杀场,自然不会因这点血腥气就生出什么畏惧来,反而是心中都颇凝重。
他们能够觉察到,在这座城池里,极为强大的气息也颇有一些……但让他们稍稍放心的是,这里最强大的气息,也未曾越过金丹期。
晏长澜原本还觉着有些奇怪。
乱葬岗不是修邪法的修士聚居之处么,怎么竟没一个金丹大能的?
但一转念,他又想得明白。
能修炼到金丹境界的邪法修士,也算是一方小巨头了,又哪里需要在这乱葬岗里聚居?他们不论找个什么地方,都可以占地为王,自成一派的。若是去到更偏处,无数修士要对他们顶礼膜拜,根本不必还在这里与人聚在一起壮胆。
叶殊自也想到了,他带着晏长澜一起走到城门前。
他们早在比翼鸟背上时就用了易容换形之法,变成了两副颇是邪异的面貌,其气息也非常诡秘,带着强烈的血腥气。
叶殊这血腥气,所模仿的就是前世的天狼,而晏长澜便是模仿叶殊了。
在这城池里,他们决意以同门师兄弟相称,行事更为便利。
城门口也没什么人守着,两人直接走进去。
才刚出现在城里,一边就有个身形矮小、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小个子修士快步窜过来,满脸堆笑地问道:“道友是头一次来罢?不知是找人还是入住?咱鼠三儿最有门道,不论您二位有什么想头,咱都能指出条路子来,不过……”他手指做出捻了捻,“……最少也得来点儿灵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