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后。
晏长澜刚自叶殊处泡过了药浴,正是容光焕发,回到了小羽峰。
才进门没多久,就听得说师尊差人来找。
晏长澜便起身迅速去拜见师尊。
孙真人伸手虚扶:“徒儿不必多礼。”
晏长澜就依言坐在了一旁。
孙真人看着晏长澜,叹一声:“自徒儿你拜师以来,为师少有教你,但为师原也以为,在寿元终了之前,能对你有所庇护。但未想到,如今这样快便师徒缘尽。”
晏长澜一惊,急忙抬头。
他自己十分明白,自己这一身本事与其说是这位师尊教导,还不若说是都全靠了阿拙的指点。可是这位师尊也曾经对他有所点拨,待他虽不算亲近,该做的也都做到,他心中还是颇为敬重这师尊的。但如今却说师徒缘尽,这是为何?
但当晏长澜看清孙真人神情时,却发觉这位真人叹归叹,面上还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坏事?
而后,孙真人说道:“徒儿不必烦恼,为师与你缘尽,却并非要将你逐出师门,只是告知于你,日后你若要再行拜师,不必来与为师说明。”
晏长澜虽说不太明白为何孙真人要这般说,倒也松了口气:“弟子明白了。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始终是弟子的师尊。”
孙真人笑一笑:“罢了,知你孝心,为师十分欣慰。如今宗主召你,你一去便知。”
晏长澜心中生出几分猜测,但一时也猜不出来,就与孙真人告别后,前往宗主所在的那座白霄峰了。
峰脚下,周方骢正在等候。
晏长澜连忙拱手:“见过周师兄。”
周方骢笑道:“师弟不必多礼,且随我来。”
晏长澜就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就到了半山腰上。
此处也是一座巨大的石洞,周遭景致清幽,天地灵炁也很浓郁,瞧着是一处极方便修行的所在。左右有一些修士来往,瞧着并非都是门中弟子,也有管事、长老之列,忙忙碌碌,应在不断处理一些事务。
晏长澜跟周方骢进入洞中,很快进入中央主洞之内。
在那处,白霄宗宗主周守宗正盘膝而坐,在他对面则有一人与他对弈,瞧见两人进来,将棋子轻轻一投,笑道:“这位就是守宗兄所荐弟子?”
周守宗笑道:“正是。他如今年不过十四岁,修行堪堪一载,已进境到炼气三层了。其身具风雷变异双灵根,本人又极刻苦,若是长留于我宗之内,怕是要耽误了他。因此,本宗不忍他蹉跎,方给王兄你送信啊。”
那王姓修士的目光掠过周方骢,直接落在了晏长澜的身上。
晏长澜同叶殊相处得久了,叶殊间或用神识弄出些许威压来,叫晏长澜早早适应,如今他面对这名王姓修士,也不见有一点惊慌忐忑之处。
王姓修士仔细瞧了他一会儿,不由露出笑容:“好,不愧是风雷变异灵根。”说话间,也不知他怎么动了动,就出现在了晏长澜的对面,“晏师侄,听闻你一套风雷剑法颇为厉害,不知可否演练一遍,给我瞧一瞧?”
晏长澜看向周守宗。
周守宗一笑:“晏师侄,你这位王师伯乃是七霄宗的内门管事,筑基三重的真人,他此番要考校于你,你只管使出你最大的本事,朝你王师伯攻过去就是。”
晏长澜听周守宗如此说,也就不再犹豫,他将两只手腕轻轻一抖,两把长剑就都出现在了他的掌中,旋即,双剑交错,直攻而出。
风雷剑法不过三式,前两招双剑合璧犹如狂风暴雨,每个动作都无比狂猛,好似倾注了全身的力量,尤其剑锋过处一团团爆碎、撕裂的声响,打得周遭的气流都仿佛爆裂开来。
那王姓修士身边气息鼓荡,伸出一双肉掌,一下下将那剑锋逼来的爆碎与撕裂力量打散,但就算如此,他也能感觉到从晏长澜剑中所传出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晏长澜很冷静。
在前面两式全都施展之后,第三式也瞬间爆发,风动雷鸣,二者融合,化为雷暴!
这雷暴虽说波及之地并不十分广阔,可是对于一名炼气三层的弟子而言,能发出这种大招,已经是极为出色。
王姓修士露出一丝惊色,他现下也不由得多用了一分力量,才将这雷暴给彻底打破!
然后,晏长澜抽身后退,收剑而立:“弟子已使出最大的本事了。”
王姓修士一愣,然后禁不住笑道:“果然非同一般哪!很好!很好!”
晏长澜并不多言,态度始终恭敬。
之后,在周守宗的笑语中,几人都坐下来。
晏长澜盘膝正坐,神情端肃。
王姓修士笑道:“晏师侄的天资果然难得,守宗兄,你此番可为主宗送上了个大好的人才!”他还揶揄道,“你竟然舍得?”
周守宗笑容自然:“以晏师侄的资质,理应受更好的培养。”他问道,“王兄,你可愿将他带去主宗?”
王姓修士看一眼周方骢,心念一转便知道为何这老狐狸如此舍得,但也不以为意,能将好苗子提前带走,原本就是一件好事。而且,他能被知会过来,若是日后这晏长澜学有所成,还是他的一份功劳,一份善缘。
于是,他满意说道:“自然,只要晏师侄愿意,王某随时可将他带回主宗。”
周守宗也很满意,才看着晏长澜,对他说道:“长澜你有所不知,我白霄宗虽说在这荒僻之地还算有点名头,实则却是主宗七霄宗的一处分宗,专为主宗发掘天才,送去培养。你如今境界只在炼气三层,原不该这样早送过去,但荒僻之地资源有限,你进境如此之快,长久留在此处,恐怕耽误了你。因此,本宗上下一致决定,将你提前送到七霄宗培养,而你这位王师伯,便是来考察于你。你如今通过考察,随时可以前往主宗了。”说到此处,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下一次不知是何时。晏师侄,你要仔细斟酌才好。”
晏长澜先前自周守宗与王姓修士对话之中,已然听出一些,此刻再听周守宗如此说,也不过是叫他心中更确信罢了。
若是他独自一人,自然当即就答应下来,可他还有阿拙,便要谨慎。
于是,晏长澜便说道:“弟子必当仔细斟酌。”
他是应下了周守宗的话,却不曾真正答允下来。
随后,周守宗又同晏长澜说了些有关七霄宗之事,晏长澜也都用心听了,方才告辞。
待晏长澜走了,周守宗笑道:“晏师侄向来稳重,此番回去仔细一想,必知前往主宗方位上上之策,还望王兄莫怪他不曾立时答允。”
王姓修士道:“此少年老成之举也,何谈怪罪?想得通透了,待随我同往后,方能视宗门如归宿。”
两人旋即相视一笑,复又对弈起来。
周方骢坐在一旁,稍顿后,沏了壶茶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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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殊看向对面的晏长澜,沉吟道:“七霄宗要你前去修行?”
晏长澜道:“正是。白霄宗不过是分宗,七霄宗方为主宗……”他将那周守宗与王姓修士的言语,一字不差,全都说给叶殊知道。
叶殊冷笑:“你这宗主要送你过去,是怕你夺了其子周方骢的资源。”
晏长澜也不愚钝,此时一想也都想了个明白,顿时恍然:“原来如此。虽说宗主言语中俱是为我着想,但未免太过急切了些,如今看来……”
叶殊也无意只叫晏长澜知道那不好的心思,又道:“虽是如此,却不曾直接杀了你,这宗门之中,倒还算有些规矩。”
晏长澜原本没想到此处,听叶殊这样一说,心下微微后怕。
叶殊再道:“归根到底还是大道之争,一人资源多,另一人资源必然就少。周方骢被极力培养多年,突然来了个你,他怎肯轻易放弃资源?不过,这父子二人要将你送往主宗,而非将你除去,也算有心。只是你也不必多他们抱有感激之意,如白霄宗这等分宗,素来是为主宗甄选各地天才送去,他们送去你,你若是表现出色,他们也能得到更多资源分配。这父子俩所为乃是一举两得,或许还有几分善意,然而却并非如你那宗主所言只是怕耽误了你。”
晏长澜听得,自然是用心记下。
然后,他又问道:“阿拙,以你之意,这主宗我是否该去?”
叶殊毫不犹豫:“自然该去,留在这等荒僻之地,哪能供应修行?何况既然主宗邀你,又是对你有利,你自当听从,否则你若留下来,不仅要与周家父子结仇,也会叫那王姓修士记恨,且七霄宗必觉你不识抬举,不肯对宗门忠心,对你极为不利。”
晏长澜默然,旋即说道:“我若去了,阿拙如何?”
叶殊见他如此,倏地了然,目光微暖:“我自同去。”
晏长澜微微皱眉:“主宗有言,只可带一二人为杂役,若是阿拙以此身份随我同去,到时怕是出不得宗门。”
他十分明白,这与当初从凡人地界来到修真地界时,以护卫名头而来并不相同。
叶殊摇头:“到时我自行前去七霄宗所在,如在此地般寻一处安身立命就是。”
晏长澜陡然懂了:“阿拙若是独行,岂不危险?”
叶殊道:“无妨,我自有防身手段。”
晏长澜仍不放心,但他却知道叶殊也是堂堂男儿,他纵然再想护住叶殊,也不可显得太过担忧。更何况,叶殊如今修为更高过他,哪怕他极少见到叶殊出手,却从叶殊对他的指点之中,知晓叶殊本领不俗,多半还在他之上,一些话语自就说不出口……
顿了顿后,他改问道:“那一二杂役……阿拙以为我带上哪个为好?”
叶殊略思忖:“为你办事之人有肖鸣、龚建章、卫奕、王敏、罗子尧与付宣等六人。其中卫奕太过跳脱,罗子尧与付宣修为太浅薄,自都不合适。余下三人之中,王敏生得甚美,又是女子,虽有变强之心,然境界在七霄宗恐怕很是低下,为正式弟子时倒也无妨,若为杂役,恐怕危险,让你难以保全。依我之见,肖鸣与龚建章二人最为妥当,其中肖鸣八面玲珑,办事周全;龚建章沉稳细致,可作近身使唤,也能接人待物。”
晏长澜听得,点下头,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