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琼见林泉如此,于是带着林泉出去踏青。
这祥云府四季如春,就算进入初夏,也算气候宜人,这一次就林泉和乐琼一起,仆人都没有。
两人骑着云马,慢慢悠悠在郊外走着,这郊外因为很少人耕种,倒也是绿草茵茵,野花点缀。
林泉见到美景,到也是放松了心情,和乐琼有说有笑,倒是自在。
这一路南行,信马由缰,也不走官道,景色越加迷人了。
林泉感叹说:“陶诗有句说的好,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如今我们也算无丝竹之悦耳,无案牍之劳形。”
“可惜谈笑之间,没有鸿儒,只有我这么一个白丁。”
林泉一笑,说乐琼乃是天地造化所精,非是寻常鸿儒能够比较的。
林泉来了兴趣,谈了一下阴阳,说着天地俊杰,都是禀阳气而生,这阳气得到的越多,人行为就越加正直,如同尧舜一样,那就是所谓上人。
除了阳气而生,也有循阴而生,这些人天生大奸大恶,他们的才学和俊杰一样多,甚至还要多,只不过他们不行正道,留下万世骂名。
而芸芸众生,或是阴多阳少,或是阳多阴少,不一而足,这些人可以通过学习,来成为俊杰。或是自甘堕落,强者为贼穷则丐。
林泉不认可性情说,认为这两个和善恶无关,任何人都有七情,若是这是恶的话,那么天性之善,如何能够生出恶之情。
林泉说着,不由拍了一下额头,对着乐琼说:“琼妹,我这道学气又犯了。”
乐琼一笑,对着林泉说:“林公子,你真是博学,而且你不落窠臼,其他人大儒,我也听人说过,要不准守什么疏不破注,要不狂禅解经,如同你这样有理有据的解经,真是少有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的弟子,自然要比我更聪明。其实注疏,不过郢书燕说而已。”
这个典故很生僻,乐琼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林泉说有一个楚国人给燕相写信,因为是夜晚,视线不太好,于是这个楚国人对着仆人说举烛。
有时候人这么说着,手就这么写了,当时楚国人没有注意,这一封信到了燕相的手里,燕相看了之后,对于举烛这个两个字,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断句都难解。
燕相也是一个聪明人,最后想出来了,他将信递交给燕王,告诉燕王,这是楚国人给他的建议。
这举烛就是举贤,烛着光明也,贤士之别称,于是燕王大喜,选举贤士,燕国因此大治。
林泉说完,告诉乐琼,其实这个故事,就是一个郢书燕说。
乐琼一时间无法明白,林泉告诉乐琼,这就在于这个说字,有的人认为读说,说话的说,这样就是燕国丞相的那一个说法。
另外就是读悦,愉悦的悦,若是悦,就是燕王并没有选举贤士,而是楚国人称赞燕国聚贤,连楚国人都知道,自然燕王大悦了。
乐琼说到底如何呢?林泉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各说各有理的。无论如何,原本的意思,已经不可考了。
林泉说到这里,继续说:“你提到的疏不破注,就在这里。”
这疏不破注,是因为年代越久远,就越来知宣父本意,所以这传是离宣父最近的人写下来,离圣人本意越近,所以要疏不破注。所谓千年下之人,何以知千年上之人。
而狂禅接经,是认为千古圣人,心同此心,情同此理,这个治世之法,是没有年代的界别。
林泉说着两者其实都是认为宣父真意可以求,但是林泉却认为,除了宣父本人之外,其他说法大多数是郢书燕说,而他解经,也是如此。
不过这话林泉也只能对着乐琼说说,真的要大庭广众说了,那可是动摇了儒生的根基,若是宣父真意不可求,那么六经皆是可以弃的。
而儒生读圣贤书,顿时没有意义,毕竟谁也不知道宣父说什么,读这些经传有何用。
扩大来说,那么其他书籍也是如此了,不能理解作者真意,又何必在读,到时候天下只怕无书可读了。
乐琼听林泉这么说,认为林泉想的太严重了,如今这些士子读书,哪个求的是孔颜乐处,不过是当一块敲门砖而已。
林泉听到这话,哑然一笑,认为乐琼说的不错,这些士子,早就不能算读书种子了,这个读书,也是读时文书的。
两人到了中午,饿了采了一些野果充饥。
这一路走着,他们到了青龙山,这是荡山的分支,山倒是不高,比起祥云府境内的高山,算是不值一提了。
他们登高望远,四周平原一览无际,顿时有了一种开阔之感。
可惜,这夏天天气十分多变,这一会儿还艳艳高照,下一刻就乌云密布,林泉见这个情况,知道会县城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和乐琼找到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在山腰上,上面恰好是悬崖,这中间空的部分,恰好能容纳两三个人。
林泉他们找到此处,见雨还没有下下来,于是找了柴火,以备不测。
林泉也摘了一些野果,然后到了山洞之中,很快,大雨倾盆,他们也顾不得上马,任由这两匹马冒着雨,跑走了。
很快这山洞前就成了水帘洞,林泉看着水珠成帘,不由一笑,看着水珠发呆。
乐琼也没有打扰林泉,这个雨天,乐琼想到了骊山的那一晚。
眼前这个人,比起骊山的时候,多了几分成熟,如玉的脸上,没有被岁月刻上丝毫痕迹。
林泉作为夫君,自然是一个好夫君,样貌人品,还有官爵等,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可惜,乐琼始终无法接受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
这和她小时候有关,她的父母没有所谓的琴瑟调和,而是互相攻心斗角,这样的父母,自然让乐琼对于婚姻,有了不好的印象。
她不愿意重蹈自己父母的覆辙,无论怎么尝试,她内心都是拒绝的。
在这个下雨天,乐琼心中的坚冰有些融化了,林泉看雨之后,看着乐琼目光有些情意,他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将自己的柔情蜜意给说了出来。
雷声轰轰,却掩盖不了林泉的甜言蜜语。
习习谷风,或阴或雨。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时辰之后,雨过天晴,晴空如洗。
林泉看着外面的景色,在看看身边的佳人,对着乐琼说:“天公作美,如此良辰美景,真是在难相见了。”
乐琼嘤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看林泉,林泉站起身来,将手帕收入怀中,然后弯下腰说:“当日你背着我仓皇逃命,如今也应该为夫背你了。”
乐琼本想拒绝,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让林泉将自己背起来,然后一起回到县城。
这雨天路滑,林泉也就找了一根树枝,慢慢走。
到了山脚下,林泉随口呼唤了马,没有想到他们两匹马听到吹哨声,竟然跑了过来。
林泉见他们身上湿漉漉的,也不好骑马,就这样走,到了下午时分,夏阳的烘烤下,马鞍也就干了,于是两人就骑着马一起回到县城。
到了县城之后,林泉让乐琼好生休息,当天晚上,他亲自下厨,为乐琼弄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用膳完毕,林泉让仆人将这些收拾之后,就吹灭了蜡烛。
从今之后,林泉也不再用为点着蜡烛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林泉为乐琼画眉梳头,这以前常做的事情,如今再次做来,倒是别有一番兴致。
早膳的时候,云思义不时望着乐琼,林泉不由笑着说:“你这小子,难道没有见过你师娘吗?”
“不是,今天的师娘,好像更漂亮了。”
“哈哈,不是师娘漂亮了,是你这个小子开始懂事了,从今天开始,你我就在外院教书了。”
林泉找了一个借口,他主要希望乐琼能够好好休息,免得受到读书声打扰。
云思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孩童,也没有多问。
林泉今天考校了云思义,云思义也一一回答了。
林泉点点头,对着云思义说:“你天资聪慧,是一个可造之才,只可惜性子不定,难以继承我的衣钵。而你的师兄,梁元培,但是一个可造之才,不过他喜欢谶纬,日后只怕会入释门。而丁玉立,他和你相反,他是官宦世家,本性拘泥,可以传祖业,不可光大,能得我衣钵着,只有法尧了。”
云思义小孩子,自然不会争道统,对着林泉说:“我知道,这两人,如今被称为大小梁先生。”
“胡闹,胡闹,他们才多大年纪,就自称先生了。真是让有识者笑话。”
林泉还真的不知道,有人这么尊称梁法尧和梁元培,心想如今这两人学问还没有扎实,这就被称为先生,日后若是遇到高人,到时候出了丑,岂不是让人笑话。
不过这隔着一个中原,他也不好说什么,希望他们两个顺风顺水,不要有人刻意去找茬,到时候丢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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