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和韦博征离开的飞机都是在下午两点左右。也不知道是仍然沉浸在昨晚讨论内容中的缘故还是依然担心儿子独自生活,张宁一上午的脸色并不好看,基本没有什么笑容。韦博征也没有继续守在电脑前打游戏,而是和张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包括邀请张铭暑假一起单独出去旅行。张铭知道自己中考后的暑假铁定是没机会出去玩,因此也就敷衍着过去了。
张铭和韦博征聊了很多关于计算机行业,尤其是互联网行业未来发展的一些大趋势。张铭知道韦博征在大学之前还是一个相对单纯的学生,最大的爱好也就是玩玩游戏而已。而浙大的四年时间则是他彻底蜕变的时候,在这所学府中他认识了未来的妻子和一起创业的兄弟。也许韦博征现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亿万富翁,西装革履地站在美利坚的国土上为自己公司上市敲钟,张铭不想去打扰他的校园生活,这一段经历对韦博征来说至关重要,自己只需要在他自己开始有创业意识的时候用自己的方式推他一把足矣。
张宁离开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她在这所学校呆了将近20年,经历了辉煌和荣耀,也品尝过落寞与苦涩。张宁以为自己对这里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然而真到了离开的时候,她依然深切地感受到了不舍,连校园里那已经被白雪覆盖的枯树都显得如此难忘,已经封冻的池塘九曲桥上留下了自己多少上下课匆匆的背影。仍处于假期的校园在此刻显得格外宁静、冷清,但是在张宁的眼里似乎已经是往日开学后熙熙攘攘的学生穿过,偶尔在校园里遇到自己的学生,都会尊敬地停下叫上一声老师好。人啊,也许只有离开才能体会到往昔的美好。
推着箱子站在自己母亲身后,张铭很能够理解张宁此刻不平静的心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自己生活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地方。半响,张铭终于开口道:“妈,该走了,否则真来不及了。”
“哦。”张宁略显茫然地回应了一声,再次环顾四周这平时熟识此刻却觉得分外美好的一切,咬咬牙说道,“那赶紧走吧。”
活跃如韦博征在这一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张铭和张宁身后拖着箱子埋头闷声地走出了校门。
跨上的士,张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略显陈旧的校门和写着“中南大学”四个大字的牌匾,眼神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重重地关上了车门。的士一溜烟地向前窜去,只留下那个依然伫立的校门和永远沉默的牌匾。
“张阿姨,您来了。我还担心自己来晚,您已经过安检了呢。”南航办理乘机手续的柜台前,早已等候在一侧的谢妩迎了上来,很自然地接过了张宁手中提着的旅行包。
谢妩今天来送别张宁并没有特别的打扮,白色的棉衣和牛仔裤,脚上一双可爱的套靴,青丝铺满在肩上,脸上不施粉黛,红扑扑的脸蛋在这寒冷的冬季竟给人了赏心悦目的感觉。
“师姐,你来了。”张宁还没开口,张铭开心地说道,“我还担心你来不了呢。”
有些不满地看了张铭一眼,似乎在埋怨自己的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张宁牵过了谢妩的手,问道:“哎呀,小妩,你怎么来了,张铭事先也没告诉我一声,真是太不懂事了。”
“阿姨,没事的。”谢妩笑着说道,“您今天离开星城去首都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呢。而且我就是来送个行,也没法帮您这边做什么,不用这么复杂的。”
政府机关和商业机构基本上从初七开始就陆续上班了。谢妩的父母在一个四处奔波的春节后再一次开启了出差模式。从昨天下午起,谢妩就已经是一个人在家了。张宁离开对于她来说是今天的头等大事不可能不出现。尤其在张宁已经明确表示接受自己,同意张铭和自己的事情之后,谢妩在张宁面前基本都是以儿媳妇的心态在自居了。
韦博征站在最后,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孩,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个女孩是谁?自己的表弟才初三就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而且小姨看上去还是支持的?韦博征忽然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自己高中三年是不是都白混了,竟然连一个MM的手都没有牵过。而且自己在华师一怎么没有遇见过这么极品的女生,看来进了大学自己要抓紧了。
为谢妩和韦博征互相进行介绍后,韦博征有点不满地对张铭说:“我说表弟,你可有点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春节期间竟然一点都没和我提过自己女朋友的事情,隐藏的够深啊。”
张铭心想,你在我家这几天就跟饿狼放到肉库中的感觉一样,一天到晚想着星际争霸,哪儿有功夫听我谈别的东西。
办理完行李托运和登机手续后,一行人来到了安检口。张宁停下了脚步,示意韦博征先去排队,自己还有话要向张铭和谢妩交代。
看着韦博征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远,张宁伸手将张铭和谢妩搂到了自己身前。面对张宁这一突然的举动,谢妩很乖巧地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挽住了张宁的手,脸上也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
“谢妩,我这就要去首都了。下次什么时候回星城也说不好。”张宁充满希冀地对谢妩说道,“张铭平时在星城我就拜托给你了。他这孩子大的问题我相信不会有,但是一些小地方就要麻烦你帮我多费心了。”
谢妩好像战争年代从首长那里领取了光荣而艰巨任务的战士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张铭也在一旁安慰自己的母亲,有谢妩这样贤惠的女孩在学校里照顾还担心什么呢。张铭自己倒是一再叮嘱张宁对于昨天晚上两个人讨论的一些内容要尽快着手研究准备,有拿不准的事情最好和自己商量商量,最多加上一个黄沪生,不要让太多人知晓。毕竟有很多东西虽然张铭笃定一年后必将发生,但是现在听上去还是非常骇人听闻的。
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和谢妩这一对璧人,张宁心中充满了不舍。尽管早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不断地在进行自我的心理建设,但是真到了离别的这一刻,张宁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在过去十几年里自己没有为张铭创造太好的条件,那么现在自己就要开始为了张铭的未来而在一个更大的平台上努力了。还有谢妩,虽然两个孩子的年龄还小,未来会发生什么依然很难说,不过张宁还是打心眼里希望儿子能够和这个女孩相伴度过未来的岁月。校园的爱情总是纯净而充满遗憾,那么张铭,你就用自己的能力去弥补这份遗憾吧,谢妩这样的女孩可是不容错过的。
看着张宁头也不回的走入安检通道,张铭发现自己的眼窝也开始湿润。前世的最后6年中,张宁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张铭是怀着对自己母亲的无限思念度过的,自己再也没有品尝过母亲那并不高明的厨艺,无法聆听母亲那熟悉的唠叨,无法见到母亲亲切的面容。所以当回到这个世界,张铭又一次体会着母亲陪伴温暖的时候,心中都是暖暖的满足之意。看着母亲依然健康的身体,张铭觉得也许其他一切都没有那么的重要,只要自己的母亲能够这样生活下去就好。
看着母亲的背影,张铭又一次品尝到了离别的酸楚,也许是之前的失去带给自己的印象过于深刻,因此这一次母亲赴京工作也会让他超过三十岁的年龄也体会到伤感。希望自己让母亲离开学校走上新工作岗位的决定是正确的吧,张铭心里默默地想着。
谢妩看着身边的张铭,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希望张铭在母亲离去的时候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如果说张宁离开星城代表着张铭过去一个时代的结束,那么谢妩希望自己能够始终陪伴、见证张铭新生活的所有。
张宁对谢妩的信任和叮嘱在无形之中给了这个高一女生一些压力。作为独生子女,谢妩并太多的概念如何去照顾一个人,更多的时候她对张铭只是出于爱情的一种本能去送上自己的关怀。而现在张宁不在了,言蓉暂时还无法确定关系,自己已经成为张铭在星城唯一的女人,也是最亲近的人。谢妩作为女人的母性不知不觉中被激发。身边这位虽然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但是实际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男友,他未来在星城的生活质量成为谢妩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
看着张宁顺利通过安检,和韦博征一起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张铭悄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拉起谢妩的手,笑着说:“师姐,我们回去吧。现在在星城,我可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