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乘真人一路追查过去时,化名为廖真的男子已经离开了白家。他走得快,也走得巧,若是再慢那么一步,恐怕就要被抓个正着了。他的修为才不过等同与人修的金丹,夸张了说,玉乘真人一个手指头都能轻易的将他给碾死,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白家外现在热闹得很,什么人都有,他混在这些人里面白家人想要找到他,难如登天。他本想在外找个客栈,就在这白家外就近观察的,只是现在人太多了,竟没有了能住的地方,只能露宿野外。出了白家后,他恢复了原本的容貌,火红的衣袍,妖娆艳丽的眉眼,既不往人多的地方住,也就没有了那些顾及。
他光明正大的就宿在白家不远处,也是这样大胆的选择,导致白家出来搜寻的人总是无功而返。
妖类比人类更适应野外的环境,他只需要找一棵树,便能将自己安顿下来。
他横躺在树上,双头枕在脑袋后面,乌黑的头发与衣袍随意的挂在枝桠上,垂落下去,带着一股恣意风流。微微眯起眼,那眼睛就像狐狸一般惑人得很。
许久不见,那小丫头身上变化不少嘛。
本想将她叼回窝里,可她偏偏是那剑仙的弟子,怕是不可能了。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再也无法轻松,非但不可能,或许日后,还会成为仇敌。虽是不愿,可立场不同,却也毫无办法。
那丫头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又蠢有呆,可某些方面却敏感得紧,现在他们一时大意被她看到,现在她是没猜出他的身份,可等她反应过来那就晚了。因此他才急急的离开了白家,还好他跑得快,也因相处了几天足够了解她。
透过稀疏的枝桠与因风抖动的树叶,他遥摇看着天空,不知是不是这人类生存的空气更好,这天空看起来也比妖界的清朗一些。难怪,总有妖怪想要争夺这一方广阔的土地。只是妖族人少,势弱,才被压制在那小小的一界,偶有实力强大的妖怪越界,也挡不住人修数量太多。
就是妖族太子那般人物,还不是一直被压在白家,不得出世。粗略一算,已有五百年。
想到此处,他拿出了先前绘制的剑峰地图,他轻轻一笑,这地图,有跟无也无甚差别。
此图只绘制出了剑峰边缘,剑峰之大,地图也难绘尽。更何况外有剑阵,他根本进不去,更别说弄什么地图了,最多只能在外面晃荡晃荡几圈。太子被关在何处,他是如何也查探不到,若查得太深入惊动了剑仙可就麻烦了。
这五百年来不是没有妖族想要混进白家查探着剑峰,可尽数被阻在了剑阵之外,即使是他,也得跟那些前辈一样无功而返。即使他只是单纯来踩个点,没有托大到能够对付得了剑仙。即使能破得了剑真,有一个最强的剑修守着,怕也救不到想救之人,反而折损了性命。
这分明,是一件不可能之事。只是妖皇渡劫不成,也活不过几年了,太子,不能还被关着。
在这时,树下传来了脚步身,原来是一个白衣男子从数下淡然走过,他明明发现树上有人,却看也不看。树上之人却先行开了口:“你也离开白家了,你想去哪里?”
红真一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保持着敌意,此人也是一个仙修,却是他最讨厌的一种仙修。强大,虚伪。
此人一见他,便猜出了他的身份甚至目的,开口要与他合作。红真只是多疑的狐狸,虽然答应了合作,却最多碰碰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反而是这个人,主动提起要破那剑阵,明显是要与那剑仙为敌。这得是多想不开?或者实在是有多强大,才敢与剑仙作对?
而且这剑阵是已经上了仙界的沅笙仙君所布,就是散仙来了,也毫无办法。此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树下之人顿住脚步,却也没有回头,而是道:“我若破了那剑阵,你直管带着妖族杀去便是。只是,想要顺利救下你们那太子,却需先行一步引开那剑仙,最好,是让他引离剑峰。”
红真笑了,开口道:“我可没那本事。”
“有一人却可以。”
“谁。”
“善越的徒儿……”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朝树上之人看去,他笑得温文尔雅,气质柔和,如早春一般:“你不是,对她有所了解。”
“照你这打算,你倒是完全不想出面。”
“得益的是你们妖族,我可不想与异类扯上干系。”他轻声说着,抬脚却又是要走。红真想要再说,却见他的身体化做零星白光,如沙般消失在眼前。
却原来,一直与他相谈合作的,只不过是人家一抹分神。这样强大让他完全看不透的分神,不是飞升期,也是散仙级别了。飞升期这里不多,散仙便更少,几个手指头便能数得过来。
此人,到底是谁?
西方,紫澜仙门。
正紧闭双眼的青年男子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了眼,一双眼眸冷漠如冰,黝深如魔,从那双眼里,见不到一丝光明。他优雅的双手拎袖站起身来,走到一处,伸出修长白皙的双手挪动墙上玉壁,玉壁移开口,上面出现了一个凹洞,在这里面,静静的躺在一个锦盒。
他眼中突然露出温和的笑意,将锦盒拿在了手上。他特地走到院外的石桌边,石桌后种着几颗树,树上缀满了白色的小花,此时花朵正开满枝头。将袖摆轻轻一挥,落英缤纷,画面美得让人忍不住止步不前,特别是这样的美景中,站着这样一个出尘的白衣青年。
乌黑的头发拖在白衣后,数不尽的风流优雅。
他如同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将落英扫尽,轻轻将锦盒搁在石桌上。粉白的花瓣落了满身,似乎也毫无所觉。
这仙人打开了锦盒,却见里面只是躺着一个平凡无其的猴子面具。而且还因为年代久远,褪了些色,此时还未腐朽,已经不容易了。保存千年的凡物就这样被这仙人拿在了手里,视若珍宝。他总是觉得,只有这处的环境,更适合他。
这种想法或许已经病态了。
但其实,他整个人,便是如此病态的一个人。
脚下踩了多少尸骨,手上染了多少鲜血,心思有多黑暗,有多心狠手辣,只有他一人得知。他贪,他嗔,他妄,他痴!无人了解他的无情,无人得知他的颠狂!可是这样一个病态之人心中,却还是仅存着一线光明。他向来多疑,不信任何人,却也不敢,不想,自己转过身后,身边一人也无,全是无边黑暗。
千年来,他一直以为那丝光明就停在不远处,转身便能抓住。
如今却告诉他,这是错误的,这是他的痴心妄想?
何其可笑?
既然已到如此境界,太晚,也不晚。
怪不得,带在身边那孩子,从善良天真,到如今的心狠手辣不似同一个人。却原来,此乃本性。就如同他,本性即是黑暗,时日再次也无法磨灭。只是,何以那人,却依旧是千年前那般模样,莫不成是……那千年前的人,便是现在这人。
这样想来,她缠着那剑仙,也说得过去了。
当年那小小的金丹,此时已经是七劫剑仙,连他独自一人也无丝毫胜算,如此看来,只得上天借力才可。想到此处,他抬首往了往天,手里的面具在同一时刻化做粉末。此物,他已不再需要。一个花瓣打着卷儿落到他唇边,他轻轻一笑,嘴抿花瓣,眼神邪而不露,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就在各方人马各有打算目标都集中在白家的同时,在旋涡中心的王小妹最终于还是以化玉峰可能不安全,被外人按插了奸细的理由,不去入住。族长而后一想,也应了她的打算,同意她回去剑峰。只是叮嘱她,在那些人散去前,千万不可随意出入剑峰。
在宅这方面乃是一把好手的王小妹自然是满声答应,修士想要宅在山上还不简单,只要有资源,就是宅个十年八年的也完全没有问题。就像他师尊,不也是宅到五十多岁才第一回下山的?
除了同意王小妹回剑峰外,族长还给了王小妹不少防身的宝贝,许多上品灵石,就连宗门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的极品灵脉也给了她一根,以示看重。给完东西,族长还殷切叮嘱。
“风波过去后,我会为你打开通望中弦州的通道,届时你可从通道前往中弦州白家,参加入内门考核,以你的资质,必会通过。中弦州设有核心弟子,你最好去参加核心弟子考核,到时成了核心弟子,也好为我们下弦州白家争光。而且核心弟子的待遇,可不比这下弦州峰主差。”
族长对王小妹寄予厚望,这一席话下来,说得王小妹深感责任深重。这族长还是不错的,可是为白家争光,原谅她并没有家族荣耀感。不过,还是可以一试,如果真的能上去的话。但想到上去就要离师尊,王小妹便有些犹豫。
若她走了,师尊又要如何,而她梦到的那一切悲剧,是不是还会发生?
带着沉重的心情,王小妹回到了剑峰。她四处没看到师尊,也不逗比了,反而自己回了房间细细思考,想着将来该如何才好。又想着那妖族太子的事,认为自己有必要让师尊重视起来,可不能让那个残暴的太子出来。
善越默默的用神识看着徒弟。
为什么徒弟这一次不是一出现就找他?
平日里一找不见他便会大声喊着师尊,一副离不开他的蠢笨模样。为何今日皱着眉头,却不曾喊一声师尊?虽然说想要避着徒弟,但善越显然……有一点点做不到。
“徒孙。”他转头看向趴在脚边的狐狸:“去看看你们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