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姗声音虽然不大,可偌大的包间里只有这么几个人,还是在这么静悄悄的气氛下,一时间,林涵和裴向凡的目光纷纷落到她身上,然后又跟着她把目光放在被秦司琛抱着的苏棠身上。
整个包间内气氛一片诡异。
“胡说什么呢?棠棠打小每逢着了凉都是这个样子你不知道吗?”苏州缓过神来,原本温和的目光看向叶子姗时已经带了几分责备。
说到底,苏家是个很传统的家庭,也幸好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没什么心思的,若是碰到存了不良心思的,将这话给传了出去,苏棠岂不是要背上未婚先育的流言蜚语?
叶子姗察觉倒是苏州的目光也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冲动,只是苏州刚刚的表情太过严厉,她又不免觉得有些委屈,站在一旁撅着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而作为这个话题的当事人苏棠,则是无语的埋在秦司琛怀中翻了个白眼,咳咳,怀孕?这发展的也太快了吧!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而秦司琛却是难得的一愣,随后目光落到苏棠此刻苍白却有着一丝明显的红晕的小脸上,竟是多了份莫名的温柔。
这个小女人将会是自己的妻,将会为自己生儿育女,会是他这一生最为幸福完满的源泉。
只是现在,得抓紧时间把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养好。
“你们继续吃饭,我带她去看医生,”他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便揽着苏棠直接站起身来,向几人淡淡颔首,准备走出去。
“司琛,等等。”苏州叫住他,然后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林涵,“你带着姗姗和裴二公子在这里用餐,我开车送他们过去。”
不等林涵反应过来,他便直接抽出一张卡递给她,然后直接走了出去。
秦司琛的预料没错,从上了车子开始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苏棠的烧就发起来了,原本苍白的小脸升起一抹病态的酡红,眼睛紧闭着靠在秦司琛怀里。
“唔…难受…”苏棠无意识的紧皱了眉头,紧闭着的眼睛上睫毛不安的颤动,看的秦司琛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他将苏棠身上的毯子裹了又裹,连人带着毯子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不住的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乖…等会就到了啊,小呆再忍忍,我们去看了医生马上就好了…”
苏棠头脑昏昏沉沉的,只感觉自己被揽在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她无意识的朝他怀中钻了钻,有些贪心的汲取着这个怀抱中的温暖,撇着嘴就快要哭出来,“呜…我难受…好难受…”
她紧闭着眼睛,只是这么一会儿原本白皙晶莹的小脸就变得这么憔悴不堪,这么一副委屈的模样可真是让两个男人心疼的不得了。
秦司琛坐在后面温声细语的轻哄着,恨不得自己代她受这一份罪才好。而前面苏州紧紧握着方向盘,白皙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都要暴露出来,这会儿也完全不顾在哪个路段,直把汽车当飞机开。
天知道,从小到大,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怕苏棠任性胡闹,不怕她调皮耍赖,就怕她生病。若是不发烧那还好,每每只要一发烧,等病好了以后小丫头也就整整能瘦一圈,看在眼里都觉得揪心!
“前面路口左转,红色铁门的那个就是,”冷清的声音在后面指着路,声音隐隐带了几分急切,大手却不忘轻柔的安抚着怀中的小人儿,末了又忍不住再加一句,“速度快点!”
苏州抿着唇,握在方向盘上的大手带着车子稳稳的拐了个弯,看前面没人,便将油门踩到最大,然后在目光触及红色铁门时踩了刹车,车子平稳的停在铁门前。
秦司琛抱着苏棠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医药箱和各种身体基本的检测仪器也都整整齐齐的排列好,只等秦司琛抱着怀中女孩儿坐在沙发上,那个年轻的医生得了他眼神的示意便上去检查。
冰冷的仪器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触到苏棠的肌肤,她下意识的一颤,想要挣扎开来,却又被秦司琛按住,埋在他怀中的小脸紧紧皱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像是一只被困着找不到出路的小动物,看得人心揪得一阵一阵的疼。
秦司琛这么一刻真是什么情绪都有,心疼,自责,愤怒,懊恼,担忧,急切…。这么多的情绪闷在心底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这会便冷冷的看了给苏棠检查身体的医生一眼,就这么冷冷的一眼,差点让他心神一震,差点打坏了手中的仪器。
心中紧张的同时却又在想着刚刚郝院长跟他说的话,他是郝院长的学生之一,在实习期间很受看重,不过后来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他选择回自己的家乡发展,但两人联系并未断,现在所接的任务便是郝院长半小时前交给他的,还笑着跟他说只要能把人治好,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以为受凉发烧只是小事一桩,可刚刚被男人冷冰冰的视线看着,他真有些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命去享受这个不可限量的前途!
稳了稳心神,年轻的医生把病情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秦少,经过检查,确定这位小姐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引发的炎症,也是因此发了高烧,幸亏送来的及时,并没有生理功能紊乱的现象,但病人体温过高,打点滴的退烧效果会更好一些。”
他说完,依旧绷直着身子站在这个气息冷清低沉的男子面前,等着他的决定。
眉头微皱,温柔怜惜的目光紧紧注视在怀中通红的小脸上,秦司琛开口,“哪种治疗方法对身体的伤害最小?”
“这个…如果病人温度不高的话,可以用酒精帮助降温,同时多喝白开水,这样的物理降温对身体的伤害是最小的,但这位小姐的体温已经高达39。5度,必须要打针吃药了。”年轻的医生说完,便走到桌板拿出医药箱中的几瓶药水,手法熟练的配了药注射进去。他现在看得清楚,秦少的一切目的都是让这位小姐身体快速却又平稳的恢复健康。
秦司琛微微点了头,冷清道,“配好的药拿过来。”便起身将苏棠抱进内室。
从进了这处宅子,苏州便一直没有说过话,他看着自家妹妹发烧,自然是十分心疼的,但看到秦司琛对自家妹妹这么伤心,不舍得她吃一点苦头的疼爱却又觉得欣慰。只是在这种欣慰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会有些失落。
从小黏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已经碰到生命中足够给她一生倚赖的肩膀了呢…。
看到年轻的医生拿着几瓶点滴走了进去,他眸子一凝,抬步跟着走了进去。
床上的被子很是厚实,苏棠整个人被放在床的右边,她躺着的那一块微微陷下去一块,脑袋窝在软绵绵枕头里更显得她的娇小。泛着不正常的病态红的小脸看得人心疼。
医生正拿着酒精棉擦在她手背上,湿湿凉凉的感觉让苏棠忍不住缩手,她紧紧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就想要挣开,“不要…”
“乖女孩…打了点滴就没那么难受了…”秦司琛坐在她身边握住她想要挣脱的手,耐心哄着。
冷清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煞是好听,苏棠似是受了蛊惑,小手乖乖的被握在男人手中,竟真的没有再挣扎。
秦司琛向着候在一旁的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不由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将已经排好空气的输液管牵过来,尖细的银色针头就要插进去。
而苏州从进门便停在医生身后,目光注视着妹妹紧皱的眉头,眼中带着某种紧张,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复杂。
岂料冰冷的针头刚一接触到苏棠的手背,苏棠竟是猛地将手缩回去,整个人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样,或者说,是在做着某个噩梦,“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
她此刻的声音嘶哑,却又透着些精疲力尽的苍白,瘦弱的身体蜷缩着,极力将自己抱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全的保护自己。
秦司琛看着这样子极力闪躲的女孩,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当下也顾不得再给她扎针,直接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低声哄着。
而一直站在医生身后的苏州再也忍不住,直接将那名面对着这种突发情况忍不住皱紧眉头的的年轻的医生一把拉开,冷声道,“你先出去!”然后蹲在苏棠面前,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灼热的脸颊。
那名医生愣了愣,看着两个男人的目光全然不在他身上,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
“棠棠,你醒醒,快醒醒…。”苏州身体蹲着,大手怜惜的抚上苏棠灼热的脸颊,声音低沉的呼唤着,见苏棠终于迷迷蒙蒙的睁开了一条眼缝,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声音温柔得出奇,“棠棠,我是哥哥,看到没?我是哥哥…!”
半睁的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了他一眼,苏棠似是完全没了意识,将眸子又轻轻的阖上,然后,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样,缓缓睁开,定定的看了那张熟悉的关切的脸,唇角牵起一抹疲惫的笑,低低的唤了一声,“哥哥?”
“嗯,是我,”苏州轻轻笑着揉了揉她脸颊。
“哥,我刚刚看到爸爸了…。”女孩子轻轻扯了扯嘴角,苍白的小脸明明是笑着的,却是那么哀伤,“他走了…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我想跟他一起走…但他们把我关起来…我追不上…”
她低声说着,心里是那么难过,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的抹去。
向来都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苏州,见自己妹妹这个样子,竟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他仿佛又回到六年前,看着她在一间四周苍白的医院中醒来,小小的苍白的人儿,眼底满是哀伤和绝望,“哥,妈妈走了,爸爸也不要我们了…。”
他一直都知道这是她过不去的坎儿,原本想着这次司琛在她身边陪着会不会有所好转,可她心底的心结始终存在,几乎成了魔障。
“棠棠乖…爸爸没走,”他大掌揉着她发烫的脸颊,清润的眸子带着疼惜,“你现在生病了,要乖乖的打吊针才会好,等你好了,哥哥带你去见爸爸好不好?”
苏棠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黑亮的大眼睛在屋内看了一圈,并没有爸爸的身影,她眼光黯了下来,像个孩子似的失望,可看到苏州认真的表情,她又有些希望了,“真的?”
她紧紧拽着他的手,黑沉沉的大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他,似乎生怕他骗她。
“真的。”苏州微笑着答应,没有一丝不耐,见她仍是紧紧的盯着自己,唇角的弧度更是大了一些,“从小到大,哥哥有哪件事骗过你?你这样怀疑,会让哥哥伤心的。”
“没有,我没有怀疑你!”见苏州眼中有受伤的情绪划过,她忍不住焦急道,一双大眼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好,我知道你没有,”见她情绪有些激动,苏州忙安抚,“现在先乖乖治病好不好?等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爸爸。”
“唔。”女孩子乖乖应了一声,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他,乖巧的伸出左手,“哥,你帮我扎在左手上,我回去还要写作业。”
苏州温柔的应了一声,带着某种低沉的沙哑,拿着尖细的银色针头快速的扎进她手背,动作的娴熟,竟像是之前已经将这个动作做了千百遍。
扎针的过程中,苏棠依旧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哥哥,就算是针头刺进皮肤那一瞬的疼痛感传来,她也只是皱紧了眉头,眼睛却始终睁得大大的。
“乖,先睡一觉,等你醒了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去看爸爸了。”苏州淡淡笑着,伸手帮她合了眼。
这次苏棠没有反抗,依着苏州的动作乖乖的闭着眼睛,苏州隔着被子轻抚着她的背,直到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方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眼底已经漆黑如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