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没再看任何人,她的声音幽幽的,在昏暗的油灯下浸透进人的心里:“就象你和一个人吵架,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就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伤口,像这个钉子洞一样。【高品质更新】难听的话,激烈的行为,都不亚于插一把刀子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再拔出来,伤口也难以愈合了。无论你怎么道歉,伤口总是在那儿。要知道,身体上的伤口和心灵上的伤口一样都难以恢复。所以,不要轻易向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随便举起伤害的刀子。”
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这也许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要如何去对待身边的人。
隆冬的夜,有风声呼呼的吹着,却没有吹进,这一室的温暖。
第一个出声的,是文柱,他的头上,还是那样青紫青紫的,这个倒霉孩子,第一个听懂了文玉的故事,他说:“妹妹,俺原来,不该老欺负你,去年的时候,不该打破你的头,俺怎么道歉,都不能消去你头上的疤,文乐推我,是活该哩!”
“柱子哥,你别这么说,是我不懂事,看大家都围着你夸赞,心里不舒服,才推你的,我再不这样做了,我以后,也会疼哥哥家的孩子,疼姐姐家的孩子,我不怪爹哩!”文乐眼里又迸出泪花,却还是强忍着说了道歉的话。
“好了好了!都别道歉了!你们是自家兄弟姊妹哩!都是我们大人做的不好,以后,咱们一家人要好好地相处,再不能往心里钉钉子了!”文忠的声音里有着感动,有着顿悟。
一场纷争,就这样,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故事,烟消云散了。虽然,伤疤还在,衣服上的洞洞还在,青紫还在。
临近新年,小峰的家信,来了!
给文玉的,是一个独立的包裹,打开来,只是一卷装帧好的画轴。
王氏乐陶陶的兀自拉着文玉唠叨:“这孩子,这么久才来信,说是学写字呢,非要自己会写了才给家里信儿,你没见,那字,写的可好看啦,俺家老头子,宝贝的不行,翻来覆去的看呢。”
文玉实在躲不过,只得在王氏的期盼中打开了画轴,在炕上,慢慢的抻平,文玉的眼睛,湿润了。
画面上,是个女孩儿,穿了件浅紫色的大褂,梳了个包包头,缠在两边,垂下两条嫩黄的丝带,嗯,很像闹海的小哪吒,唇红齿白,眼睛弯弯的月牙,嘴角高挑,一个酒窝深深的,身后,是红色的晚夏满天,映得人的发丝、脸庞、眼睫毛都镀上霞光似的,女孩儿的笑容灿烂,鹅黄的丝带在风中颤动。
这是那一次,自己去张捕头家里,小峰在小巷子里的拐角处等着,那落寞的小身板依着墙根,一只脚在地上不停的画着圈圈儿,看到文玉,小峰迅速变脸,像一朵皱皱巴巴的遭了摧残的小花却瞬间绽放了一般。
就是那一次,两个人迎着夕阳往回走,红色的晚夏满天。
文玉久久的,陷入了回忆中。仿佛,一切还只是在昨天,那个痴傻的少年,接过她手中的篮子,乐呵呵的说:“我像,卖鸡蛋的,你打的我,现在还疼呢。”
王氏也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唠叨:“我儿子,画得真好看!怪不得周夫子要收他做弟子,这才学了多长时间啊,就画这么好,这臭小子,咋不给娘画一幅呢?文玉啊,好闺女,把这幅画给婶儿先收着,好不好?等小峰再画了,再给你。”
文玉一下子清醒了,双臂伸开,护住那张画儿:“王婶,这是小峰给我画的,可不能给你。”
“这孩子,那——”王氏还不甘心,正欲再劝,有客人来找文玉了。
是张惠,抱着儿子小重阳来了。王氏留恋的看看那已经收起来的卷轴,告辞了。
文玉笑呵呵的把母子俩迎进屋,接过小重阳,放他在火炕上随便玩耍,一边关注着他的动向,一边问:“惠姐姐,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
“是这孩子的事,我刚给他断了奶,他又不喜欢吃饭,这些天,瘦了哩!”张惠很忧心的望着儿子。
“想了很多办法,就是不肯好好吃饭,我婆婆很生气,怪我给他断奶断的早。可是,我这身子,实在受不住他晚上一个劲儿的要吃,越是奶水不够,他就越是闹着吃,吃的我晚上心焦麻乱的呢。就咬咬牙,自己给他断了,现在,常哭天嚎地的,婆婆就闹,我可没地方去躲了,就到你这儿来喘口气,真愁人哦!”张惠憋屈的狠了,一口气把苦水吐完。
“别担心,其实啊,小重阳的奶,早该断了,现在,我们想想办法,让他能多吃东西就好了!”文玉安慰张惠。
这个时代,孩子出生后以母乳为主,有的可以吃奶到八、九岁,甚至,孩子上了学堂,半路回家一趟,得吃奶!简直太荒谬了!
“我先给他煮些牛乳喝,免得一会儿哭闹。”文玉仔细看看小重阳,是不如以前活泼,饿着肚子呢恐怕还在,赶紧的补充点儿能量啊得!
进灶房,煮上一小碗新送来的牛奶,再取了几块蛋糕,送到卧室里,又急忙忙的回来看着牛奶,这沸了就不好了!
文柱看她忙乱,很热心的建议:“把灶房的活儿安排给我吧?”
“行啊!”文玉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尽管,灶房的活儿,他可干不了。“你帮我看着火,别煮沸出来,等开了三个滚儿,就盛出来晾上,等温度不烫了,给我送屋里去好不?”
“好啊好啊!你放心吧,我一准儿给你看好了!”文柱对于这艰巨的任务很上心。
文氏已经安排姥娘来灶房了,文玉安心的去陪客人。
回了屋子,小重阳已经在吃蛋糕,小嘴嚼的很慢,细细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啃着,文玉“嘻”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吃东西这么娇贵?这要是以后行军打仗,不得饿坏了?”
“他爹也这么说,说被我带的跟个女孩子一样娇气,他又不肯管,那能怎么办?这么小,不能丢出去锻炼去吧?”张惠一脸的委屈。
“惠姐姐,丢出去锻炼倒也不必,最起码,你多让他活动活动,也能多吃点儿饭,这要一岁半的孩子了,别老是抱着了,还有,你别不乐意,这男孩子,就让他有个男孩子的样子,你做这么精致的花衣服给他做什么?你不怕他以后也喜欢这打扮啊?”文玉滔滔不绝的信口开河。
“这不是好看吗?他长大了,自然就不给他穿了,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张惠狠狠的白了文玉一眼。
“你还别不信!这人的审美观,就是在这个时期培养出来的,你再不注意,把我们小重阳培养成一个娘娘腔,以后,张大哥可饶不了你!”文玉很激动的阐述事情的严重性。
“还有,你得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生活环境,像现在这样,带他多出来走走,见见各样的人和物,别老是和你自己在家闷着,孩子容易胆小内向,将来很难跟同龄人相处的!”文玉继续讲述自己的观点,好为人师的人啊,就是这样的浅薄的热情!
张惠把儿子从怀里摘下来,放回炕上:“行行,听你姨的!自己去活动活动,哎吆,我们这小姨,讲起道理来,那是一溜儿一溜儿的,不得不听哎!去,找你小姨去!”
重阳早就被文玉的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给吸引住了,发现自由了,立马就向着文玉爬去,无齿的叫着“姨——”
文玉张了手,等小家伙爬过来,一把抱起,在小脸上“啵”一口,呵呵的笑起来。这样肉肉的小小的娃儿,谁不爱?谁不想娇着纵着让他长大?不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可惜,越是娇养,可能反而越是害了他。当大人们抱怨自己的孩子太懒惰,太娇气,太暴躁,太差强人意时,有没有想到,可能正是自己在孩子的幼年时期,把这些毛病一力促成的?
文柱端着奶,在门外轻喊:“妹妹,奶煮好了,温度正正好呢。”
文玉掀起棉帘子,接过来牛奶:“谢谢柱子哥!”
“重阳快来,尝尝小姨给你做的饭!”文玉拿个汤匙,敲着碗边儿呼唤小娃子。
“饭——饭”小重阳果然大感兴趣,迈着俩小短腿趔趔趄趄的走过来。
“喝一口!张嘴!啊——”文玉很开心的逗着小娃子,喂了一汤匙的牛奶。
小重阳抿抿嘴巴,再吧嗒吧嗒,眼睛亮了起来,二话不说,两只小手就去扒拉奶碗,文玉笑呵呵的躲着小魔爪,再喂一汤匙,看小家伙喝得开心,才把碗凑到重阳嘴边,略略抬高,小家伙的小爪子终于如愿以偿抱住了碗,“咕咚咕咚”的一气儿喝了个底朝天。
可把张惠乐坏了,“我的儿,今儿怎么吃得这么好?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牛奶,我做蛋糕常用的,小孩子喝了有好处的。”文玉爱怜的拿了布巾,给小家伙擦擦嘴巴角上的奶渍。
“那我让你大哥也给小重阳寻些来喝,这可太好了!不用担心饿到他了!”张惠对儿子的表现满意极了。
“他现在大些了,也得学会适应些正儿八经的食物才好!”文玉担心张惠再对牛奶太过依赖了,这要是供应不上了,或是小孩子肚肠不适应,不是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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