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风拿把椅子坐秦九儿身边:“九儿,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本想逗你让你着急着急,可你倒好,就看我在这儿自娱自乐了。”
秦九儿脸上的笑意更大:“因为我相信方生的为人。三年前,宁可饿死都不要饭的人,把尊严和清高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会去作奸犯科?”
楚凌风给秦九儿伸出大手指:“你厉害,我刚一听到这事,还吓一跳呢。方生的确是青白的,是他求我爹,两人演了一场戏。这场给皇上看,给月月看的苦肉戏。”
秦九儿起身给楚凌风倒杯茶,放在楚凌风手里,叹口气:“不过,也正是方生这么做,让我更佩服他。还是那句话,一个宁可饿死都要清高气节的人,却为了逼退月月,解除婚约而弄出这么一出下大牢的戏码。为了要欢儿,将自己最看重的名誉气节都不要了。欢儿能有方生这个心,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楚凌风感慨的很:“是啊,真是羡慕死方生的重情重义,敢作敢当了。当初为了娶月月,敢上朝堂求赐婚,说皇上不赐婚,他就辞官回家。逼得皇上没法,爱惜人才,只能赐婚。如今为了欢儿,又自己设计自己入大牢,名声,官职什么都不要了,就要欢儿一个。我爹也是看方生从没有求过他,又长跪不起,才不得已,当了一回坏蛋。”
秦九儿想起昨天带儿子离开大司马府在门口碰见方生。
如此想来,方生昨儿就是去求老师帮他了。
“不过等月月离开,赐婚解除,舅老爷将真相跟北冥爵说出的时候,估计方生也要付出点代价。毕竟第一次逼北冥爵,第二次骗北冥爵,虽然都是不得已为之,但都是自己私事闹得这么大,还是欺君之罪。若是北冥爵对这事简单处置,若朝堂之上,以后人人效仿,那也是乱了套了。”
秦九儿的话让楚凌风一愣:“九儿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竟然没有想到。你说你一个女人,这脑袋怎么长的。人在房中,事情已经尽在掌握,还把北冥爵的心思都猜的一个准一个准的。”
秦九儿苦笑一声,“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北冥爵是北圣的皇上,又不是方生一个人的皇上。皇上要想的全面,平衡大局。只要不是昏君,都会这么做吧。”
楚凌风摇摇头:“你觉得是很容易想到的事,但是就有太多人想不到,至少我开始就没有想到。还挺欢天喜地的等着月月跑路,方生出来,然后?欢儿喜结连理,万事如意呢。”
“舅舅,那是你跟着单纯的毕真太久,你也变得单纯了。近朱者赤,就是这个道理了。”秦九儿调笑一句。
楚凌风被笑也不恼,反而笑着起身:“单纯也没有不好。既然消息已经送到,那我就走了。今天说好要跟毕真出去去看日落的。”
“去吧去吧,就是天太冷,你们别在外面冻硬了。”秦九儿摆摆手。
楚凌风笑的嘚瑟:“你知道什么,天越冷越好,这样我才有机会,将娇人儿搂在怀中加深感情。”
秦九儿:“……”
“你和毕真怎么样我不管,记得打点好大牢,允许自由探望。”秦九儿叮嘱一句。
“知道,就你操心多。”楚凌风咕哝一句,开门走了。
看着一对一对的人儿都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楚凌风和毕真看似分离久,却只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方生和欢儿,虽然会经历这一次磨难。但是北冥爵毕竟不是昏君,即使暂时会惩戒方生,但是用不了多久,还会重新重用。让人担心的反而是雅兰和瑞亲王。
也不知道雅兰和没和瑞亲王坦白。
门开,门关。
欢儿两个眼睛肿的核桃一样,进来就跪到秦九儿的跟前了:“小姐……小姐求求你救救方生吧。”
秦九儿拉起欢儿:“欢儿,你让我怎么救方生呢?我如今和皇上的关系你也看到,他连亲生骨肉都不认,我的话……就只能呵呵了。”
欢儿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小姐,是欢儿不好。欢儿一时着急,说了让小姐为难的话。”
九儿拍拍欢儿冰凉冰凉的小手,叹口气:“皇上那边,我说不上话,但是我已经托舅舅将大牢那边打点好,你若是想见方生就去吧。”
欢儿一听,急忙又给小姐磕头:“小姐,欢儿谢谢你请世子爷打点牢房。刚才欢儿在大牢外求了很久,可是他们就是不准我进去。现在好了,欢儿终于能进去看放生了。严寒酷冬,大牢那么冷,方生一介文人怎么受得了。我要去给他送被子去。”
秦九儿拉住欢儿的手:“欢儿,方生犯下的是重罪,你就不怕去看他惹上官司么?”
欢儿摇摇头:“小姐,欢儿不怕。方生荣华的时候,不需要欢儿去锦上添花。但是方生落难了,欢儿不能不去雪中送炭。即使我们没有以后,但是我们毕竟有一段从前。”
“好,那你去吧,这是你选择的路。”秦九儿松开手,放欢儿离开。
院子里,菊香喊着:“冻坏了吧欢儿姐,快来喝碗热乎的姜汤,李嫂子放了好多红糖。”
欢儿急急的道:“菊香,帮我将姜汤装起来吧,我要送到大牢给方生喝。”
“欢儿姐,李嫂子煮的多,你就喝一碗再忙。”
“不了,太阳要下山了,我要赶紧收拾两床被子给方生送去。”
屋内的秦九儿笑笑,方生为了这样对他的欢儿坐大牢也是值得了。
是夜。
刮了三天的大风终于停了。但是天公不作美,风停了,雪又来到。
北冥爵听着雪花簌簌打着窗纸的声音,手上的奏折便不知道怎么的看不下去了。秦九儿身上的寒毒,怕大风,怕下雪。今晚的雪这么大,她的寒毒一定会复发吧。
抬起手掌,看看那掌心的疤痕。楚凌风说,当时秦九儿中毒,自己毫不犹豫就割手放血做药引。如今她又中毒,还是自己亲手给下的毒,可是自己却在这儿坐着。
自己到底忘了秦九儿什么,忘了有关她的多少事。
“万岁爷,今儿雪大,夜里凉,您早点歇息吧。”耿连忠小心的说道。
北冥爵难得听话,起身走出铭玄阁。
耿连忠大喜,忙命人打着灯笼送万岁爷去寝宫。可是北冥爵却出了铭玄阁一起身,人没了。
耿连忠看着漫天的雪花,急的很,这万岁爷怎么不就寝,还直接出宫了呢。
北冥爵大氅都没穿,顶着雪花,鬼使神差的就到了秦府,到了秦九儿的院子。
这是三年后,他第一次到这儿。他八玄大乘的功力,几乎逼近仙界,如果想隐藏气息,可以说是就是一片雪花,就是一缕空气,没有人能觉察到。
北冥爵来到秦九儿的窗下,才警觉,自己怎么会来这儿?
可是好熟悉,这种在秦九儿窗下的感觉好熟悉。似乎从前,他也会在这窗下,会故意弄出一点动静,然后等着里面的人突然推开窗户。
夜深,房间点着一只晕黄的蜡烛。
北冥爵侧耳听听,里面的呼吸是极其清浅绵长,显然里面的人是睡着的。
她睡着了,那应该就是没有寒毒发作吧。
转身想走,但是那脚就好像木头被定在了地上一样,就是怎么都不听使唤。不仅如此,下一秒,还做了更出乎自己意料的事。居然悄无声息的开窗进了房间。
北冥爵站在床边,眉头紧紧皱起,眼底不知不觉泛起酸疼。
床下,并排放着三个烧的很旺的铜炉。床上,秦九儿裹着貂毛大氅,身上还盖着三层棉被。可尽管如此,秦九儿的睫毛上有一层白色的霜。就连鼻子下面,呼出的气也是白色的。
床头柜子边,一个空碗,里面还有一些残留的液体。北冥爵拿起来闻闻,有很浓烈的琥珀气味。
北冥爵的手紧紧抓着碗,差一点捏碎。
琥珀能让人快速睡着,有郎中会用其入药治疗失眠。但是琥珀有毒,平时入药只是微微一点。而秦九儿居然用了这么大的量,就为快点睡着,睡着就不用忍受寒毒的痛苦了么?
这房间,现在比炎热酷暑都热。可是北冥爵的手落在秦九儿的脸上的时候,却是寒冰一样刺骨的冷。
心,猛的被撕裂一般,如同有无数的手在心头撕扯着。
北冥爵脑中一片空白,应该是空白的,不然不会做接下来的动作。
出手点秦九儿的昏睡穴道,上床,给她抱起盘膝而坐,褪下她的大氅,外裙,里衣,肚兜。手凝聚起火红的一道真气,直接按到左胸心口曾受伤的位置。
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进入到秦九儿的心口,抵挡住刺骨的寒毒。慢慢的,楚凌风见秦九儿睫毛上的霜变成水珠落下,鼻子下的呼吸也不再是白色的。他不放心,又继续给出输送了一些真气,才慢慢收功。
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才忍不住看那刚刚手下按着的柔软。那身体莹白,圣洁无暇。奇异的左心口,这才几日,居然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下意识的在他刺伤的地方轻轻摩挲,心头悸动,这种感觉好熟悉,熟悉到刻骨。